七、初識英然，恨也溫柔
    不管怎麼樣，畢竟還在大一，專業課程很少，日子也過得清閑自在。看到期中考試放的紅榜，聽著別人豔羨的口氣，西泠鬆了一口氣。
    又可以清閑好一段日子了吧，哧溜哧溜地從指尖逃得也快哈。
    生活其實也很奇怪，忙了就覺得自己喘不過氣，而閑了倒是胡思亂想讓人更加不知所措，沉浸在時間的荒蕪中緬懷過去，過去的過去……可是最近西泠迷上了看電影，在影視閱覽室一張碟接一張碟地看，那種震撼是以前未曾體驗過的，雖然比不上在電影院的感覺。可是，她卻沒有和林逸寒去看過電影。
    現在想想還真的很遺憾的，怎麼就沒有去看過電影呢？
    現在這樣也好，對著電腦，一張張看自己喜歡看的碟片，精彩部分，一遍兩遍不厭其煩，感覺也很好，但是有一點，眼睛受不了，隻能暫時告一段落，複而去泡圖書館了。那些泛黃發舊的書卷，在別人看來是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但在西泠卻是非常喜歡的懷舊經典——有書陪伴，孤獨也是一種享受，深刻而豐富。
    在輕輕翻開一頁書的時候，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眼前晃過，她匆匆合了書追了出去，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做。
    出去了，或許她會後悔，但是如果不出去，她可能會更加後悔。其實，生命原是真的一個不知來自何方去向何處的奇跡，相逢是一個時空的偶然。
    “英然，你等一下好嗎？”西泠一說這句話就有點後悔，太冒失了，但是他停了下來。
    “你是……”英然低下頭，打量這個把自己叫停的女生，足足比她高了近二十公分！
    “我是想和你說聲謝謝的，上次太謝謝你了。”西泠努力醞釀了一個笑容，迎上他溫柔的微笑，真是一個幹淨的男孩子，白皙的皮膚，精致的眉角，可是他怎麼完全一副不明白的樣子呢？
    “呃，謝我麼？”他的表情是疑惑的。
    “我的意思是上次，不是，其實真沒想到你是我的校友，”見到茫然卻又不忍打斷的模樣，西泠直想笑，“我們不是在銀行見過麵的嗎？你給我讓了一個位置啊？”西泠有點窘：這傻瓜居然還是不明白，估計好事做過不少自己都記不清了。
    西泠很尷尬，苦笑了一下，“對不起，那就算我認錯人了吧。”心裏一陣泛酸，怎麼自討沒趣啊，該不會認為我是個故意獻殷勤的吧？太沒麵子了，可是自己怎麼就過來了呢？自己開始懊惱起來，難道是因為對這個人真的有點興趣麼，被他貧窮貴公子的經曆所吸引，不由自主就來問候了？
    可是轉身要走的時候，英然叫住了她，用一貫的磁性的好聽的聲音，“你沒有認錯啊！”
    “啊！他終於想起來了。”西泠好不高興！
    他友好地伸出了右手，西泠沒想到頭腦看著比較遲鈍的家夥還挺有紳士風度，“我叫英然，工商管理係的大一新生，請多多關照。”
    最動人的是秋林映著落日，那酡紅如醉，襯托著天邊加深的暮色。
    “哦，慕容西泠，法學院大一新生，還是互相關照的好，”西泠故意這麼說，以為那英然把自己當學姐了，我怎麼關照得了你啊？轉念一想，自己有點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關照”本身就是客氣話，自己又何必多心。
    “我們現在認識了？”英然露出齊整的牙齒，讓西泠有點自慚形穢，她那兩顆虎牙讓她從林逸寒麵前丟臉一直丟到今天！
    “嗯！”可是西泠還是忍不住要問：“就是那天，在銀行，你不記得了嗎？對了，你幫一個叫翟遠的人補辦銀行卡的呀！”西泠終於想到了確切線索了，也算挽回一點麵子。
    “哦！那次呀，好巧，我也真沒想過我們是校友！”英然終於“恍然大悟”，笑起來左邊臉頰有一個可愛的酒窩，自己和這個女孩子還是很有緣的吧，而她所記得的第一次遇見應該就是這樣了吧。他怎麼可能不記得這個女孩子呢？就在她把自己輕輕叫停的時候，就想到了那天她小心翼翼想插隊的模樣，她略微開始長長的發，她有細細卻淡淡的眉……隻是頗為意外她竟然能喚出他的名字。
    可能每一個偶然都是必然的。
    “你……人真禮貌，還友善，”西泠還是第一次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有些不太好，這個大男孩實在是太純淨了，就像是個幼兒園的乖孩子一樣，所以也毫不吝嗇自己的溢美之詞。
    “哪有，慕容……西泠同學，我……”他念西泠的名字有些別扭。
    “你可以叫我西泠。”西泠淡淡一笑。
    “哦，叫我英然好了，我名字簡單，人也簡單，我是想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西泠知道，今天在食堂他好像要當班，“那好吧，再見！”
    “再見！”
    從旁邊的小樹林偷偷地鑽過來的夕陽顯得更加迷人了，樹葉沙沙作響，樹影婆娑，這樣的相識真美，不是麼？詩意的產生常常是如此突然又自然。
    真的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這種純淨哪裏是銅臭可以熏出來的啊！看著他的背影，西泠居然異樣溫暖。朋友，總要一個個多去認識的吧。原來，青藤還有這麼值得人尊敬的孩子。
    成長真是一件無奈的事情，一年年增加的，除了年紀，還有注定要爛在心底的秘密，如果能和英然一樣有純粹的笑容，多好。
    黃昏時有風從身畔剪過，西泠一個人看完了整個樹林的顏色，她的影子是完整的一團，如此美妙……最後一輪夕陽已經落下，那仿佛最後一個黃昏，那金色的香氣還沾染了天使的翅膀。她在路上奔跑起來，微微張開手，仿佛跑向天邊，突然想到了那個吃也吃不完的棉花糖……
    “慕容西泠，給你冰淇淋！”
    “為什麼給我這個？因為你喜歡啊。”聶采薇笑笑，她精致的妝顏在西泠麵前綻放真的有點可惜。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西泠微微有點震驚，她這個嗜好還真的沒有和別人說過呢，采薇？！
    “上次看到你一個人在露台上偷偷地吃呐，”采薇調皮地擠了擠眼睛，“還說自己不喜歡吃甜食，嘖嘖。”
    “我……”西泠在教室裏被她一揭老底倒開始不好意思起來，上次的確，是看到了精致的冰淇淋都挪不開步子了吧？好久好久都沒有吃了，上次他最後走的那天還給自己買了一個冰淇淋，還沒有來得及吃就那麼抓在手裏化了，連想做個紀念都來不及，像是替自己的過去唱的挽歌，靜靜的眼淚……
    偏偏喜歡了這麼個“短命挑剔”的食物！
    “想什麼呢？給你就吃嘛，別不好意思啦，女生喜歡這個太正常了。”聶采薇漫不經心地翻她最愛的時尚雜誌，其實她隻是在買雜誌的時候不想要剩下的零錢順便又做一個好人，卻沒想到把西泠無端感傷良久。
    手裏這個不過是再簡單不過的紅豆沙冰淇淋，西泠淺淺笑了，自己以前覺得冰淇淋太甜了，但是涼涼的很滑爽，愛極了那種入口即化的味道。她喜歡帶酸味的冰淇淋，所以極愛檸檬還有藍莓，可是現在生活已經那麼酸，何必還想著那樣酸的味道，吃點甜甜的紅豆糕不是很好麼？
    但是，她發現她的笑容很快就僵住了，連冰淇淋融了滿手都沒有了感覺。
    “天啊，竟然是Cold！”
    “要死了，他好帥啊，是珠寶先鋒選秀的第一名麼？”
    “是專訪麼？第幾期，我也要去買，采薇！借來看看吧。”
    “他是在英國長大的吧？你看那貴族的氣質，簡直就是憂鬱的王子！”
    “隻可惜人家好像心有所屬了，你知道蓁工坊嗎？”
    ……
    她的腦子一下子像是被扔進了一顆炸彈！她知道那個人，他當然不是在英國長大，他當然不是就叫Cold，他果然在蓁工坊，他竟然在蓁工坊！還成為一名珠寶設計師？
    太不可思議了，林逸寒啊，林逸寒！
    你那張在雜誌封麵絕美的邪氣的笑容難道又是在鄙視我手裏拿了一個快要融化的冰淇淋麼？是誰說過？愛用一個笑容開始，用一個吻來成長，用一滴眼淚來結束……你要看著我的眼淚流多久才結束？
    “喂，慕容西泠，你不用這麼誇張吧？”聶采薇冷睨她，她的雜誌被搶到一邊的時候，回頭看到了驚慌失措的慕容西泠。
    “……”那個男孩，大自己兩歲的男孩子，什麼時候開始，他低垂的眼瞼變得深邃，悄然得如此魅惑？寶藍色的著裝，精致到讓人窒息，寶藍色——藍調的憂鬱恰恰體現了他的貴族身份！
    “西泠，你最喜歡的顏色是什麼？”
    “都喜歡的，花花綠綠的好看。”她開始逗他，她開始學畫畫無非是因為他喜歡，她喜歡在一旁看著他認真作畫的樣子，時間靜靜流淌，仿佛可以忘記一切。她知道他是一個才華橫溢的家夥，所以對他對自己的寵愛總是滿心疑惑，偶爾想花點心思把他套得更牢固，可惜，這方麵她一點都不擅長。
    別的女孩不知該羨慕她的笨還是羨慕她的好命。
    “喂，別花癡行不行，我還不是很配合地每次和你做無聊的心理遊戲。”男孩安靜的眼波溫暖地流淌在透明的麵容上，雖然像是責備卻依然如此俊朗。
    “藍色？”西泠突然看到畫室角落裏有一根緞帶，“就是那種藍！”
    “寶藍？”他眼底泛起溫柔的光。
    “那種顏色不就是藍麼？還寶藍？”西泠擰起眉頭，不過這個名字挺好聽的。
    “不是明快的藍，而施加了一些黑，但有沒有深藍那麼徹底，所以很多人稱它為寶藍，迷麗的色彩，低調卻深入心扉，用來做衣服非常別致，它與暗紅色和淡紫色搭配都能營造出濃鬱的油畫色彩，而與搭配灰色最容易把握，如果與白色搭配的話更符合夏季……”
    西泠開始愈發崇拜起他來，他怎麼學什麼都好像不費吹灰之力呢，自己怎麼那麼笨。
    他輕輕摸摸她的腦袋，又弄亂了她的頭發，“怎麼了，想什麼發愣啊？”
    “我……是不是很笨？”西泠突然又想到初見他時，他輕鬆地引經據典訴說“西泠”二字來曆的樣子，覺得他們之間的差距真的不是可以衡量的。
    “那你還不多讀一點書？”他知道她在想什麼，有時候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單單喜歡了這樣一個女孩子，傻傻的總喜歡和自己抬杠的女孩子。就像他看不到夜晚耀眼的明燈，單單喜歡那搖曳的燭火，燭光宛如光明的花苞，寧靜地浮在漆黑的空間裏，別致動人，活色生香！
    “討厭！你手上有顏料！”西泠猛然發覺他的罪惡之手時已然來不及了，便也用粘著顏料的畫筆去蹭他。
    “別過來，別過來哈……”
    ……
    寶藍色，它就那麼靜靜地化成了溫暖的布藝在他的身上流淌出美好舒暢的曲線，告訴世人一個珠寶設計新秀的誕生，Cold，你還記得麼？你有一個中文名字叫
    “林逸寒！”
    “慕容西泠！！！”聶采薇不由把聲音提高了八度！
    “哦。”她一嚇，回過神來。
    “帥吧？”她揚了揚手裏的雜誌，“他是我的偶像呀，他設計的珠寶更帥！今年的珠寶先鋒新秀選拔他肯定奪魁！”
    西泠仿佛還是沒有回過神來，怎麼總要那麼巧？
    “可惜，可惜……”
    “可惜什麼？”西泠好像想到了什麼，“是不是他和蓁工坊的繼承人有瓜葛啊？”
    “咦？”聶采薇很驚訝西泠竟然知道這裏麵有點故事，“你也知道許蓁蓁啊？那個珠寶世家的獨生女？”
    “我又不是傻瓜。”西泠白了她一眼，把手裏的紅豆糕扔進了桌旁的垃圾袋，“不好意思啊，不能吃了。”
    “沒事，你去洗洗好了。”采薇並不在意，還在對著她的夢中偶像發花癡。
    西泠的確不是傻瓜，聽到“珠寶世家許家”又聽到“蓁工坊”，她不可能想不到許蓁蓁，還有，那顆溫暖的微亮的甚至在記憶裏快要泛潮的海星發夾……她終究要相信那個就是林逸寒！
    “可惜他不會回來……隻是在英國。”
    西泠走出教室的時候聽到了這樣一句話，是啊，可惜吧，不知道，她其實都已經拿不準自己覺得可以與否，自己為了見他不是也想去英國麼？努力在青藤學院學習不也就是為了有這麼一天麼？
    她抬頭看到沾了水滴的鏡麵中，自己的麵容有點扭曲。
    站在露台，吹著晚風，那些塵煙往事終於還是伴著一場場熟悉或陌生的畫麵，穿越了記憶的長廊，她的視線移向遠方，或許，在遙遠的英國有一盞燈火幽幽閃爍，引領自己終究想要探尋結果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