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葉城。
    我懸著腳坐在木凳上，抿唇，手指輕輕磨著手中的白玉。這個城裏，也有擁有這樣子玉石的人呢。找到他，得到他的幫助，然後報仇。
    捏緊溫潤的白玉，有點想念鳳凰還在裏麵時的溫度。
    北昔斕溫和地笑著，衣袖翩飛，隨手攔下一個女子詢問，
    敢問姑娘，城裏有姓竺的人嗎？
    那女子稍有些驚訝，有點緊張地扯了扯麻衣，點頭，道，
    ……是。城主大人就姓竺。
    若有時間，我自會上門道謝，姑娘後會有期。
    女子不僅沒有羞澀的舉動，還很慌張地快步走開，北昔斕走過來，拂了拂袖，引來無數女子的目光。
    隻要去府衙便好，青鸞是位城主。
    滿城寂寥的花，無葉搭稱。淺紫色的花瓣隨秋風滿城翩飛，唯美卻有淺淺感傷味道。大街小巷都響著曲調一致的曲子，
    並不是什麼歡樂的曲調，聽了還有淡淡悲傷的餘味。
    雖說是府衙，卻完全沒有莊重之感，倒像是辦白事一般，滿是垂著冷色的簾。一男子斜坐著瞧手裏的手絹，完全沒有顧忌我們。
    何事。
    我深鞠一躬，從杏衫裏掏出涅槃來。
    敢問城主見過這個？
    男子轉身過來，淡淡看了玉一眼，臉色蒼白地站起，卻不想是對我行了跪禮。
    我竺紫胥已經等您太久……
    怎麼可，怎麼可行此大禮？
    我想上前扶起他，他卻揚揚手示意不必，也不站起，繼續說了下去，
    我希望您能收回涅槃，重找有緣之人，我是如何也受不起神玉之主的位置了，若是和您身邊的少年關係密切，您也大可放心托青鸞冷玉給他。
    這……？
    北昔斕本是慢慢要退出去的，卻有點詫異地睜大了眸子停在原處。我也學著竺紫胥的樣子揚揚手，道，
    你讓他說下去吧。
    是……愚人如吾。我不要永世不滅，我隻想要做個普通的人，陪著愛人一起老去，甚至我先行一步也無礙，能與她長相廝守，雖是僅有幾十餘年，我也不願像如今這般眼睜睜見證她每個輪回。
    我仍是不解地蹙眉。
    你們跟我來。
    他有些無奈地長長歎氣，領著我與北昔斕往府衙的後院去。那後院雖是滿院的奇異花草，但更加讓人覺得背後一涼的，是那滿院的石碑。甚至還有一個紅色棺木沒有入土。
    可悲嗎？
    竺紫胥走到最近的石碑前，手指來回撫摸著，像是和情人耳語一般對著那石碑說，
    今世叫做芽可好，無葉？無法相信？這裏躺的所有人都是一個人。隻是有的冷骨已化，有的還有餘溫罷。隻求你趕快收回涅槃，我隻望這世能與她廝守。我不願再一直改名，不願再一直欺瞞百姓……
    收回……涅槃？
    是……鳳凰有弑其餘四鳳的至高無上的權力。隻要進入我的玉與青鸞對話便是。
    他淡漠地一笑，遞過與我一致的白玉過來。
    在你觸到青鸞冷玉之時，便仔細想想下個人選，怕青鸞再次沉眠。我還是那句話，你身邊少年資質不凡。
    接過玉來那一刻，我觸到了竺紫胥的手。
    冰冷，卻又不失青春。活了幾世，厭倦輪回的少年，正瞧著我淡笑。
    青鸞的玉界很冷。正如青鸞本體一般，一看就知道是非常淡漠的人。不過有些奇怪的是，青鸞的手腕和腳踝上都被綁上了銀鏈。卻不失淡漠的感覺。
    新宿體可有？
    ……有。
    出去以後將我遞給他便是。
    我點點頭，唇被咬得沁血珠。
    為什麼要擔心他……為什麼不想把他攪進來……
    果然一醒便見到北昔斕挺背坐在窗前，手裏把玩著青鸞玉佩，我正有點遲疑地準備叫他，他卻猛地轉身過來。
    那一瞬間，我看見，
    他的眼眸，是青色的。帶著殘酷的冷光。
    一瞬過後，繼續變成深藍色，有點解脫似地聳了聳肩。手指靈巧地拋著青鸞玉佩。輕啟朱唇，瀟灑地理了理額前的碎發道，
    我已經是新的青鸞宿體了。休息一下就可以動身了。
    我理了理衣襟，北昔斕的目光卻時刻盯著我。像是要將我看穿一般。
    青鸞的能力，我知道了。原來是鳳之瞳。看穿人性的眼睛。隻不過，可惜可惜，沒辦法看到鳳凰宿體的呢。
    他先我一步出門，輕笑幾聲。
    我覺得，他變了。
    竺紫胥送我們離城的時候，帶來了這世的無葉。
    小家夥路都沒走穩，就倔強地要自己站。死活也不要丫頭抱。竺紫胥蹲下，敞開手，她就屁顛屁顛地一頭紮進去。
    這世可以陪她一起死了。
    小家夥在竺紫胥懷裏撲騰手腳，異常清晰地喊了一聲，
    化翼。化翼。
    竺紫胥垂首不語。滿城的無葉樹在一瞬間冒出了嫩綠的葉芽。
    竺紫胥對我們說，前麵不遠的千鶴村的亂葬崗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封印了。你們可以去那找找線索，說不定是宿體被誤認成妖魔了。
    北昔斕卻頭也不回地說，
    我們和妖魔又有什麼區別呢？你說是嗎？
    不是我們，是你們。
    竺紫胥抱著沉沉睡去的芽，對北昔斕感激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