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輕狂共當時 第49章 歸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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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燒時的事,蘇瑾年縱有印象,也不過是模模糊糊的一道令他安心的身影。不過,高燒總有退燒的時候,病嘛,總是會慢慢有起色的,但是,人作死犯下的事,不巧秋後算賬這詞延用千年仍經久不衰。
蘇瑾年自腦子能轉了之後,便越發乖巧了,白著一張病未痊愈的小臉,忍著骨子裏尚未褪去的酸疼,淒淒慘慘戚戚,怎一個愁字了得——自從被撈了回來,懷著暗搓搓的小開心減去高燒的兩夜,他爹已經五天沒跟他說過半個字了!
瑪蛋,簡直是刷新曆史的恐怖記錄!
蘇瑾年覺得不止是骨頭疼了,心肝脾肺腎,沒一處完好的!膽兒顫的滾到嘴邊的求饒示好裝乖賣萌,話未出口,熟知其秉性的蘇離寒便一道冷眼瞥過來,瑪蛋,膽兒直接顫巍巍地滾回牆角蹲著了好不!
簡直不能再虐cry了!
扯著籠在玉簟上的薄薄夏被,蘇瑾年看著尚不能動彈的雙腳,悶悶地心下歎氣。落到這份上,惹他爹生氣也是他活該……
對這副自責的模樣視若無睹,蘇離寒隻在馬車停住,封明撩開車簾恭敬地道了聲“莊主,到了”時方才睜眼,抽了被蘇瑾年壓了一路的衣袂,揮袖踏出馬車。
顧忌著蘇瑾年傷勢,此番回莊,他們取道水路,沿京杭運河北上,直至揚州段方才登岸,如此,也足足耗了四天。
此時,已是日暮時分,晚霞燒紅天際,晚風拂去燥熱,本該是熱鬧的晚餐時分,卻因蘇瑾年的傷勢早早傳回山莊,知曉他們一行於今日歸來,山莊中人,不論與蘇瑾年親疏與否,內心又有何等算計,此刻,都不約而同地立在大門外守候。眾人臉上表情更是如出一轍的慎重,杭州之事,手足相殘,誤殺親子,未免太過於悲涼。
蘇紫綺的屍身已於日前被冰棺運回,為免被有心人利用大做文章,故暫未對外發喪,而暫為管事的司空步,諸多考慮之下,已嚴禁莊內流言,更不得允許任何人前往停屍之處。然,流言之事,向來是堵不如疏,何況當日,蘇離寒一出關便立即趕往杭州,其間種種,有心人可不心知肚明!
見蘇離寒率先下車,眾人忙躬身行禮,禮畢,無不偷眼瞄向馬車車廂。據聞,蘇瑾年傷勢頗重,雙腳已廢。本來,以那小人的脾氣,早該蹦出來在莊主身邊跟前跟後,親密招人白眼,此時還不見動靜,怕是傳聞屬實了。思及此,眾人相視震驚。
蘇瑾年的人緣其實是極好的,少年心性灑脫,手段高妙,縱然是莊主養子,卻不妨礙莊內做實事的眾位管事對他信服。一時間,不少人眼露擔憂,紛紛以小動作示意司空步。
論憂心忡忡,誰能比司空步更難心安,若非莊內事務牽絆,他早趕往杭州了。正待上前,卻猛聽得一聲咳嗽,扭頭瞅了瞅發聲的封明,那廝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提示有了,他的表情卻複雜到……尷尬?
司空步的身形一怔,還沒搞清楚到底知交這是在給他傳遞什麼暗號,那廂,蘇離寒並未走開,反而從車廂中……抱出了蘇瑾年!
眾:∑(°△°|||)
#趕腳我們莊主出門一趟回來就畫風不對了腫麼破!#
#我們莊主不可能這麼慈父!#
#瑾少你這麼小鳥依人被抱回家你的那些囂張都哭了嗷!#
底限這東西,一旦被刷破,就勿用再提堅持了。難道封明還能事先給同僚們打好招呼,數日來,白雲莊主的高冷就這麼亡在某腳不能行的小人手上,諸位淡定?!哪有身為下屬的主動給主子拆牌的!
嘛,震驚總是難免的,╮(╯▽╰)╭,慢慢習慣也是蠻好的嘛!
蘇離寒冷眼一掃,所有光怪陸離的表情盡數收斂,眾人眼觀鼻鼻觀心,暗搓搓地心底嗷嗷叫瑾少這麼乖他們手好癢!手好癢的眾人不敢在蘇離寒麵前放肆,司空步看著被穩穩抱住的瑾年心神一動,下意識地就把著人去取輪椅的話咽了回去。
一切心思浮動都隻在一瞬間,外人看到的,不過就是蘇離寒抱著瑾年下車,淡淡掃了眼前來迎接的管事,便徑自抱著人往莊內行去。那雙用來持劍的手很穩,麵無表情之下,是對懷中人毋庸置疑的縱容和維護,即便,這雙抱人的手,為了這懷中人,生生殺死了自己的親身女兒!
蘇軒珞持劍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劍柄上,突出的裝飾物狠狠地刺進掌心,蘇軒珞不知是這被傷的手在痛,還是一直泣血的心,痛的他連呼吸都難熬。良久,一群人烏拉拉地走過,蘇軒珞再也堅持不住,跌坐在地,從手中滑落的劍柄上,血漬斑斑。
蘇軒珞看著猙獰的傷口,眼中陰霾翻滾。好半晌,斜陽收斂了最後一抹殘紅,夜幕降臨。陰影籠罩的一瞬,蘇軒珞猛然清醒,白日裏母親警告的話如在耳畔轟鳴,蘇軒珞胡亂地抹去傷口血汙,撿起佩劍,起身行了幾步,蘇軒珞猛然停住,上上下下整理了一番衣物配飾,這才從木槿樹下走出。
忍,刃心,便是泣血又如何,忍人所不能忍,方能行人所不能行!大哥被逐,二姐身死,蘇家,隻有他了,隻剩他了!心上懸刃,不過是心上懸刃罷了!
15歲的少年氣宇軒昂,俊美的臉上,是肖似其父的冷漠,唯獨那雙眼,陰暗,晦澀,厚重成霾。
餐後,蘇離寒起身去了書房,這幾日耽擱之事,加上杭州事宜的後續處理,千頭萬緒,他必須一一過問。蘇瑾年默默待了片刻,突然喚來月落,推他出門。
蘇紫綺停靈後山,此處幽靜陰涼,除卻看守之人,本就少人問津,禁令一下,更顯荒僻。
蘇瑾年的到來令兩名看守頗為驚異,早前莊主親自抱他進莊之事他們在輪班時便有所耳聞,對上這莊主縱寵之子,兩人麵麵相覷,不知該不該放他進去。
所幸,蘇瑾年提都沒提進去之事,便是這樣,他白著一張小臉麵無表情地坐在輪椅上的樣子,也足夠令人心顫的。更令兩人憂心的是,何婧蓮,這個生了蘇青珞撫養蘇紫綺的女人,自昨日停靈此處,便每日照著三餐前來送飯,更口口聲聲哀求他們送進去給蘇紫綺用餐。而今天這頓晚餐,那女人居然到現在還沒來!
兩守衛相視皆是擔心,何婧蓮情緒不定,卻到底是莊主的女人,對瑾少,他們有敬重,自然不會冒犯地勸其避開。操著唯恐兩人撞上的心,終於等到蘇瑾年轉過輪椅,對月落說了一聲回去,兩人頓時一陣心喜。下一刻,兩人臉上喜色褪去,一片驚悚。
不遠處必經的那棵大樹下,何婧蓮不知是何時站在那兒的,在火光之外,一身白衣,長發披散,一雙眼,即使隔著數丈的距離,也能令人感到那股陰冷噬人的寒意,猶如地獄惡鬼,為索命而來。
她未動,隻是在眾人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嗤嗤冷笑,陰冷如吐信之蛇,緊緊盯著蘇瑾年。
月落一驚忙擋在蘇瑾年身前,幾乎是同時,白影一晃,一道如冰雪般冷冽的身影現在蘇瑾年身側。
一手執劍,正是蘇離寒!
何婧蓮一見蘇離寒,頓時笑的更加癲狂,聲聲如泣血。
蘇離寒冷下臉,喚月落,“帶她下去,著人好生看管。”言罷,低頭看向蘇瑾年,蹙眉,“此處,你不該來。”
“他當然不該來!”何婧蓮陰冷地開口,“我兒因他被你逐出,紫綺也被你所殺,這等妖孽,名不正言不順,你卻處處護著、寵著,可看到你身後,你女兒她死不瞑目!”何婧蓮陰沉沉地盯著蘇瑾年,惡聲詛咒,“今日心頭好,他日眼中刺,我和紫綺會在地下看著你,一日一日,等著你為人所棄,被這含光劍一劍穿心,一嚐我們今日之痛!”
此言一出,蘇離寒尚未來得及上前,何婧蓮袖中匕首直刺自己心口,血濺三步!
蘇瑾年一雙手緊扣在輪椅兩側,麵色更是白了幾分,不是恐懼,卻難掩愧疚。
蘇離寒麵色鐵青,冷冷留下一句“處理了”,便不容分說地抱起蘇瑾年,視線相對,瑾年頓時平靜下來。伸手勾住他爹的脖子,蘇瑾年熟練地頭倚在他爹肩頸上。
是,他是搶了蘇離寒的信任和寵愛,可那也是他人做錯在前,放手在後,憑什麼他不可以心疼和靠近!憑什麼讓他為道不同而愧疚!
沒這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