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溫情何脈脈 第52章 瘋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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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瑾年是很光明正大地從正門走進華閣的,朱紅色的大門內,一切與昨日所見並沒有多大的變化,隻不過,這幢安靜的小樓在風雨欲來的壓抑中靜得有幾分詭異。
月落上前一步攔住了徑直往裏的蘇瑾年,她聽不到一絲人聲,就連鳥鳴聲都仿佛離得很遠。
蘇瑾年想到昨日回去時透過窗戶看到的後園,便繞過小樓從另一側的拱門走了進去。
假山疊影,花木重重,崎嶇的小徑上甚至有溪水潺潺而過,踏著顯然特意為之的石塊跨過溪水,蘇瑾年越往裏走越覺得氣氛不對。
狂風卷過樹枝的沙沙聲中,仿佛夾著一絲似有似無的呻|吟。
這聲音月落自然聽得分明,辨清聲音的來源,月落一時變了變臉色,正要拖著蘇瑾年離開,冷不防一聲冷笑響在耳邊。這聲音月落是忘不掉的,那日岸邊樹下,那個男人便是這樣勾起唇,笑得極端危險!
“蘇瑾年!”月落大吼,妄圖喚回自投羅網的人,然而,這一聲警告卻沒有任何作用,她的喉嚨,竟沒有發出一絲聲音!月落一驚,拔腿就想衝向蘇瑾年攜了人逃跑,然後,令她頓生無限恐懼的是,她的身體,居然僵立著,完全不受控製!偏偏在這時候,平日裏尚算機警的蘇瑾年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甚至沒有發覺她根本未跟上!看著蘇瑾年的身影被花木掩去,月落頓時急得冷汗直流。
“影衛?嗬嗬……為防重霄,蘇離寒可真是下血本了。”男人前一刻似雲淡風輕地閑話,下一刻卻陡然陰鷙,“哼,不過區區螻蟻也敢礙本尊之事,不自量力!”
隨著這一聲音落,月落隻覺得五髒六腑被狠狠一擊,猛地噴出一口血來。隨意地拿衣袖擦去血漬,月落從懷中取出雙匕,拖著勉強能夠控製的身體急追消失的人。
鑽出假山,陰沉的天色下,出現的是一方開滿了藍紫色小花的草地,無遮無攔的草地上,沈晴瑛赤|裸著的身子自然格外惹眼,那身子上滿是新舊交替的淩虐痕跡,以及,再明顯不過的歡愛情潮。
聽到有人過來的腳步聲,沈晴瑛又急又羞地想套上衣物,然而,簡風顏又豈會有這好心,掌風一掃,本就已汙穢的衣服頓時變成一攤碎布,沈晴瑛臉色一白,茫然地看著他,連是誰誤闖也無暇顧及。
蘇瑾年自然沒這好心去關心這自取侮辱的人,看著坐在石凳上衣物完好的男人一臉饕足的自飲自酌,蘇瑾年真不想承認,他有點害怕了。
“蘇瑾年,你的動作可真夠慢的。”簡風顏挑起眉,魅惑人心的眼滑過不著一縷的沈晴瑛,落在悄悄後退的蘇瑾年身上,“錯過了本尊安排的好戲,這可不乖哦。”
蘇瑾年頓時眼皮和嘴角齊抽,勞動您親自上場表演春宮大戲,他受不起啊!月落,如果你聽得見,就趕緊回頭找人啊,有反派光天化日之下強X沈盟主之子還逼人看現場版啊!
“非禮勿視……就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蘇瑾年,你可真是聰明的不討喜。”簡風顏轉著酒杯,似笑非笑地盯著蘇瑾年,“調戲慕容家的小丫頭,勾上唐瀾,這幾步走的可真妙,沈晴瑛,你說,一個五歲的小鬼,能一早就料到你會下毒嗎?”
沈晴瑛一震,臉色慘白地看向蘇瑾年,明知道他下毒,居然還敢前來,居然還能若無其事地貪吃,蘇瑾年,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可惜啊,五色雨這種毒,除了重霄,沒人能解。”簡風顏彎起唇角,肆意邪氣地笑著,“取清水一碗,重霄之血十滴,於午時服用,毒,立解。”
蘇瑾年從未想過五色雨是這般解的,更加沒有想到,這個男人會如此輕易地告訴他解法,一張小臉頓時由疑惑變得嚴肅起來。
“蘇瑾年,你到底是期望唐瀾能夠解毒呢,還是如本尊這般,賭著重霄是否真的對你——另、眼、相、待?”簡風顏微微一動,便站到蘇瑾年身前,邪氣的笑似乎別有深意,蘇瑾年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這並不是賭博,他有十足的把握重霄不會放棄他!他無法回答蘇離寒的質問,隻是因為蘇離寒的態度並不希望他和重霄有所關聯,而他的謊言更是徹底激怒了蘇離寒。蘇瑾年不知道自己的算計是否應該,但是從一開始,他不想蘇離寒卷進這事的心,並未改變!何況,這本來就是重霄惹下的債,憑什麼他爹要被卷進其中勞心勞力!
“想讓重霄來對付本尊,蘇瑾年,你的膽子倒是不小,不過,在本尊麵前耍心機,那得有些本事才行!現在的你,可完全不夠看的!”簡風顏一手掐著蘇瑾年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看著因為呼吸困難而痛苦掙紮的小孩,簡風顏的笑容染上一抹瘋狂血腥,“你看,本尊要殺你,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本尊本來想,如果重霄真的為你出現,那就當著他的麵殺了你的,不過現在嘛,本座改變主意了……”簡風顏放下蘇瑾年,看著痛苦地咳著的小人,簡風顏甚至蹲下|身,很溫柔地揉了揉他被虐待的脖子,仿佛剛剛行凶的那個人不是他!
蘇瑾年看著滿眼裏透露出一種扭曲的瘋狂的人,真正害怕了。偏偏那人緊緊地抓著他,貼在他的耳邊,如蛇一般,惡毒地吐著信子。
“都說父債子還,那麼反過來,兒子的不自量力,為人父的,可是要負很大責任的。你說,讓蘇瑾年死在華閣,白雲莊……哦,錯了,蘇離寒會不會為一個死人對上沈亦帆的洞庭山莊?”
“不知蘇離寒是否真的那麼無情,要是他選擇忍氣吞聲,那可就太沒意思了,不如這樣,沈晴瑛錯手殺了蘇瑾年,隨後便死在白雲莊影衛的手上。你說,這樣可好?”
蘇瑾年臉色一變,回頭就衝趕過來的月落大吼一聲,“別管我,快走!”
話未落,簡風顏冷冷地一甩手,蘇瑾年便如斷線的風箏砸到沈晴瑛身前,月落臉色一變,腳下一蹬,持著雙匕便朝簡風顏衝去。她自知不敵,仗著陰陽雙匕這等利器,隻想著用同歸於盡的打法纏得一時,以便蘇瑾年能夠脫身。然而,簡風顏卻隻是諷刺地笑了笑,不避不讓,隻是單手便捏住了刺向他的陽匕,一挑一提間,便拖著月落的手擋住了陰匕的攻擊!月落來不及變招,實力懸殊之下,隻能徒然地瞪大眼,見那人看似不溫不火的一腳,她整個人便狠狠地撞向假山,難以動彈!
“月落?”蘇瑾年真的後悔了,害怕了,慌慌張張地爬起來往月落跑去,然後,簡風顏隻是回頭看著他,淡淡地淩空一彈指,蘇瑾年整個人便摔得四腳朝天。
沈晴瑛沉默地看著蘇瑾年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在自己旁邊,直到簡風顏玩的無趣了,淩空一指將他定住,沈晴瑛這才抬頭看向向他走來的愛人。五月的天,算不得太冷,沈晴瑛卻覺得如墜冰窟渾身冰寒。
“你不是說為了我什麼都願意做的嗎,那麼,就讓本尊好好看看,這張小嘴,是不是能說到做到……”簡風顏邪笑著捏了捏沈晴瑛微微紅腫的唇,手指很熟練地挑開他緊抿著的牙關,惡劣地玩弄著他蜷縮的舌頭,“暖|床人,本尊可隻喜歡乖乖聽話的……”
沈晴瑛微微一顫,眼中的絕望如天空中翻滾的墨雲,半晌,這人終究是順從地接過簡風顏手中的陰匕,一搖一晃地起身走到蘇瑾年身旁,閉著眼,高高地舉起匕首。
蘇瑾年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回頭看了眼月落混雜著震驚、痛苦、悔恨的眼神,蘇瑾年頓時悔恨如湧,艱難地擠出一抹笑,蘇瑾年腦中又響起蘇離寒發怒時的話。這輩子,他大概是沒有機會親口告訴他了,他,真的很喜歡很喜歡被他默默縱容著的感覺……
匕首寒光一閃的刹那,天空一聲驚雷,暴雨傾盆而下,蘇瑾年猛地閉上眼睛。他不知道當初進到這具身體時,原來的身體是怎麼了,沒有麵對過死亡,原來,坦然如他,其實,也是會害怕的。如果,老天爺隻給了他這麼一次機會,如果,他就此消散,如果……
蘇離寒,我不想死!
冰冷的雨水擊打的身體幾近麻木,蘇瑾年不知道他是不是快死了,聽說人死之前,幻覺總會將最想見的人帶來,他還能見到那些人嗎,能見到……蘇離寒嗎?
蘇瑾年茫然地睜開眼睛,暴雨一瞬間衝進眼裏,蘇瑾年猛地閉上眼,隻那麼模模糊糊的一眼,他仿佛看見沈晴瑛腹部插著陰匕,雨聲中,依稀傳來一句“對不起”。
蘇瑾年一怔,掙紮地睜開一道眼縫,男人高大的身影站在雨中,突然出現的黑色影子佇立在他身後撐著傘,沈晴瑛的身子跪在他身邊,腹部血流不止,卻笑得一如初見。
沈晴瑛伸出手,用盡最後的氣力去為蘇瑾年解穴,看著蘇瑾年震驚的表情,沈晴瑛不由自主地笑了。最初的時候,他是真的很喜歡這個替他解圍的孩子的,隻可惜……為情障目,卻終究還是求不得,既然求不得,何必再執著……
如此變故,簡風顏如何容許!無情地抬腳踩上沈晴瑛的後背,迫使他整個人朝蘇瑾年跌去,刺進腹部的匕首更是因這撞擊又往裏去了幾分,血,混在磅礴的雨水中,染了蘇瑾年一身。
“沈晴瑛?”蘇瑾年想要起身,然而,穴位被製,沈晴瑛尚未來得及給他解穴,他根本無法動彈。冰冷的雨水衝進眼裏、灌進口中,被他扯著嗓子直呼其名的人卻連一動不動,沉重地壓在他的身上。
這一刻,蘇瑾年腦中一片茫然,沒來之前,他信心十足地認定簡風顏不會再對付了他了,然而,進入華閣後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算計,他怎麼會忘了,眼前這男人,可是跟重霄並列齊名的邪教少主!他怎麼會看不透他的小聰明,他怎麼可能容許別人對他的算計之心!當死亡貼的如此之近,他才幡然醒悟,他的小聰明太天真了,沒有足夠的智謀,更加沒有足夠抗衡的力量,他是從哪兒來的信心,憑什麼這麼相信著他的預感不會出錯!
任蘇瑾年茫然失措地胡思亂想,時間也是分分秒的事。
沈晴瑛艱難地摸索著想完成最後為蘇瑾年解穴的願望,然而,陰匕造成的傷口血流不止,大量的失血早已令他氣力兩失,在外人的眼中,更像是死亡前的抽搐。
簡風顏一張臉黑沉似墨,伸手拎起沈晴瑛的身子,簡風顏笑得極致陰冷,“本尊是不是對你太手下留情了,竟敢背叛我,沈晴瑛,你真的好大的膽子!”說著,簡風顏伸手便抽出陰匕,狠狠地在沈晴瑛手臂上一劃,血肉翻卷,簡風顏的神色如入魔障,手下動作如飛,不一會兒,原本幹淨白皙的一條手臂隻剩下血淋淋的一層肉!
蘇瑾年瞪大眼睛,神智仿佛隨著那落在自己半邊臉上的皮肉與身體分離,除了被動地接受再無法思考什麼。那些粘附在皮肉之上的血絲在雨水的衝刷下從蘇瑾年的臉上蜿蜒流下,他甚至清晰地聞到了那令人作嘔的濃烈血腥氣,即便他再咬緊牙關,那絲絲的血水都在不停地擠進他的喉嚨!
本就氣若遊絲的沈晴瑛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淩虐,悶在喉間的呻|吟越來越低,終於,雨中隻剩下簡風顏憤怒失狂的聲音。
蘇瑾年試圖閉上眼睛不去看不去聽,然而,眼睛明明被暴雨衝擊著,那張年輕的麵孔上痛苦得扭曲猙獰的表情卻仍清晰地映入腦中,以及那不斷地甩落到他的身上的、細碎的、原本屬於一個人的身體的,肉末……
隨著沈晴瑛的身體片片被淩遲成肉末,簡風顏的神色明顯癲狂入魔,站在他身後的黑衣人卻絲毫不為所動,淡漠得令人錯以為他是在看戲。
看到沈晴瑛胸腔內坦露的心髒器官,月落臉色一白,幾欲作嘔,連她都無法忍受這樣血腥的行為了,月落隻恐蘇瑾年受得刺激更大。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見黑衣人沒有注意到她,月落小心地從懷中掏出一隻小瓶,倒出裏麵的藥丸便一口吐了下去。一瞬間,那被簡風顏一擊散去的內勁仿佛重新回到體內,四肢百骸似乎充滿了力量。
月落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呼吸,兩眼謹慎地盯著簡風顏和黑衣人,隨時準備出手奪人!
似乎察覺到月落的心思,黑衣人突然出手,月落瞳孔一縮,一躍而起,如箭一般射向蘇瑾年的方向。然而,她還沒碰到人,就見簡風顏軟到下去的身體,腳步幾乎一亂。
以黑衣人的實力,月落根本沒有一戰的機會,然而,那人卻突然停了手,撿起傘自顧自地撐著,完全不管被他放倒在一邊的簡風顏。
月落怔了怔,腳一挑收回陰匕,見黑衣人仍是那副不予理會的樣子,月落猛地抱起蘇瑾年,向後一躍數丈,逃竄而去。回頭的一瞬,月落隻見那人抬了抬傘簷,露出一抹似曾相識的詭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