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瑞望著渾濁的河水沉默不語。這一次，那個幽靈般的殺手又一次消失了？
    “他們已經把那輛嫌疑車撈上來了。”身後傳來黑澤的聲音。
    巨大而殘破的汽車屍體被吊車吊了起來，晃晃悠悠的在半空中無力的搖擺著，向像條死透的大魚。
    僅僅一天的時間，這輛原本嶄新的汽車就已經腐蝕的鏽跡斑斑了，滴滴答答的水正從車上每一條縫裏流出。
    “讓蛙人上來吧。”韓瑞吩咐道，走向那輛車的屍體。
    黑澤回頭望向河邊，甩了甩頭示意搜尋停止，蛙人們紛紛被拉上岸邊，一脫下防護服，他們就不由自主的嘔吐起來，每個人都在嘔吐，每個人都吐得很凶，開始時食物的殘渣，後來是酸水，最後連膽汁都快吐出來了。整個人一邊吐還一般顫抖，麵色蒼白，好像受了核輻射一般。
    而這條河，正是流向隱溪的河流，其中的水在自來水廠簡單的處理之後，將流入自來水管，流向千家萬戶的水龍頭。人們每天就是用這些水做飯，洗澡，澆花的。
    這真的是我們的母親河嗎？
    黑澤沉默。
    他回頭望向不遠處在破車上爬出爬進仔細搜尋的韓瑞，緊走幾步走了過去。
    韓瑞仔細的檢查著車上每一寸地方，從方向盤上手握的地方，到坐墊上海綿翻出的破洞，再到碎裂的擋風玻璃，變了形的引擎蓋。每一處他都檢查的很仔細，每一個地方他都不會放過，因為他知道每一個細節都可能留下線索，每個不起眼的細節都有可能是對手的破綻。
    隻要是人，就有疏忽，就有可能留下些什麼不該留下的東西。隻要留下了，韓瑞就一定能發現。這樣的東西，往往就是破案的關鍵。隻要能發現一兩樣，韓瑞就要讓對手死得很難看。
    他發現了！
    “你看。”他指著敞開的車門。
    “看什麼？”黑澤問。
    “看車門，再看看車門鎖。”
    “車門已經變形了，門鎖也已經扭曲了。”
    “車門鎖雖然扭曲了，他有沒有壞？”
    “當然壞了，都變形成這樣了……”黑澤順口回答著，卻發現韓瑞指的“壞”並不是這個意思。他指的是創傷性的破壞。
    “你的意思是……爛掉？”黑澤問。
    “是。”
    “貌似沒有。”黑澤湊近看了看門鎖變形的位置。
    “你再去看看另外一邊的車門。”
    “變形得更加嚴重，門板上甚至都穿洞了。”
    “那他有沒有打開？”
    “那倒沒有……”黑澤靈光一閃“你的意思是說他在衝出護欄墜河的時候就已經打開了？”
    “你為什麼不去求證一下？”
    “怎麼求證？”黑澤剛問出口，就馬上想起了什麼。
    每個隧道裏都有攝像頭，無論是預防車禍還是防止火災，有害氣體排放之類的。公路局要隨時監控這種大型隧道內的車流情況，就會在隧道內安裝攝像頭。
    這條隧道當然也不例外。
    現在，事故當天隧道的監控錄像已經擺在韓瑞的麵前，他坐在屏幕前卻是眉頭緊鎖。
    十點三十八分，這是個關鍵的時間，在這個時間內，隧道入口處的監控錄像顯示出進入隧道的車輛紛紛爆胎失控彼此撞作一團，隱隱約約唯一一輛躲過車禍的車上伸出了一個一柱擎天的手勢。
    “就是那輛車！”黑澤衝著顯示器大吼，然後顯示器就抗議般的給他一個花屏，不止一個屏幕，同步顯示當天隧道內情況的顯示屏都相繼花屏，再也沒有顯示任何有意義的東西。
    黑澤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嘟囔著“我喊得也不是很大聲啊，你不用學我老婆罷工吧。”
    “怎麼回事。”韓瑞盯著滿是雪花的屏幕問。
    “攝像頭被破壞了。”公路局的技術人員說。
    “破壞？”韓瑞側過頭去。
    “是的，全部都被人用槍射壞了。”身後的現場調查員回答道。
    “他怎麼知道攝像頭的位置？”
    “每個攝像頭都有一個紅色的指示燈，很小，在燈光下甚至很難發現……”
    然而他發現了，在高速行駛的汽車上，在燈火通明的隧道裏，在緊張的逃亡路上。一槍一個，喬恩簡直就像在進行移動射擊訓練。
    連最好的特戰隊員都不可能完成這點，就算是讓奧運選冠軍來，他們也不可能仰著麵在行駛的車輛上射擊幾十米外一個模糊的小紅點。
    然而喬恩做到了。他是怎樣做到的？他還是不是人？
    韓瑞感到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湧了出來。他記得喬恩還是受了重傷的，在陝甘銀行前瘋狂的行為讓他最後一次見到喬恩的時候對方還是一臉低血糖的憔悴樣。就是這個人在眾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處現實版的活物取心的恐怖劇，把逃亡的道路變成表演的舞台。
    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韓瑞拒絕去想。對手的可怕會讓他方陣大亂。任何錯誤的判斷都會讓他輸掉這場危險的比賽。
    他輸不起。死都輸不起。這不止是追捕一個殺人犯，韓瑞已經賭上了自己的名譽，自己的威望，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這不隻是一個國家榮譽的問題，還是韓瑞對自己恩師一點點小小的愧疚吧。又或者，僅僅是為了證明自己比喬恩強……
    總而言之，這次抓捕行動，韓瑞賭上了他的一切，不是喬恩死，就是韓瑞亡。
    喬恩。這兩個字，深深的刻在韓瑞的心底，直到出血，直到深刻到永遠無法忘記。
    喬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