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是知了喧囂的夏季，教室裏隱約的讀書聲傳到草地上仰躺著的少年們的耳朵裏，溫暖的陽光借著樹葉的縫隙灑到草地上，描畫著青春安逸的畫麵。
    “吶，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畢竟你離開了那麼長時間。”
    “現在不是回來了嗎，我們玩吧，我跑，你來追我。”
    “很熱啊，跑什麼，被老師抓到我逃課就慘了。”
    “沒關係的，來抓我呀。”
    “別跑了，不玩啊。”
    “來啊，來啊。”
    “累死了~~。”
    “身體太差了，早就告訴你要堅持運動。看我這肌肉，還有這裏，羨慕吧。”
    “不羨慕，我們飯堂炒飯吃去。”
    “吃吃吃，哪天你成大胖子我就裝作不認識你，免得走我旁邊丟我臉。”
    “男的那麼注重皮相做什麼，我走你旁邊好綠葉配鮮花。”
    “都說近朱者赤，你整日呆在我這校草身邊怎麼不見變帥幾分。”
    “好餓好餓，去吃去吃。”
    轉眼天已黑，天空星星羞澀著望著兩少年。
    “要回去嗎，去我寢室我們一起睡吧。”
    “小一，這次回來我是專門來找你的，上次分別太匆忙，我在美國老想你。”
    “什麼時候回去？我們可以電話QQ聯係，不要像上次那樣一點消息也沒有。”
    “我也想，可是~~我得走了。”
    “你今晚住哪，你家人有和你一起回嗎？”
    “不是的，小一，今天和你玩得真的很開心，這是我回來最大的收獲了，好好照顧自己，我必須走了。”
    “我也很開心。去了美國就是不一樣，你以前不會動不動就抱人的。”
    “小一，聽我說，其實我一個星期前就出意外死去了，我好不容易才求得鬼差同意來跟你告別的，今天我真的很開心。我必須走了，時間到了，我不能帶你去下麵~~~。”
    莫議猛地醒來，冷汗直流，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心裏轉悠。發現窗戶大開，雨霧和著冷風刮進屋內，更冷了。起身踏著拖鞋把窗戶關上，晃晃悠悠的進入浴室，說是浴室其實隻有兩張課桌般大小，一個人還好，兩個人就裝不下了。
    莫議有裸睡的習慣，一個人住，浴室門都不用關，打開淋浴頭冷水直灑下，刺激得他直跳了兩腳。鏡中的人有著少年的身材，暗黃的膚色讓整個人都沒什麼生氣，那雙隱藏在細碎短發下的眼睛，竟黑的沒一絲雜質，漂亮的詭異。
    “我死了嗎？”
    水聲湮沒掉這一聲淺淺的訴語，莫議抓了抓頭，鏡中冷漠的少年露出與氣質不相符的傻笑，仿佛變了個人似地。
    “我死了嗎？”
    莫議恍惚聽到了些什麼，關掉淋浴頭，一臉呆滯。
    “我死了嗎？”
    “誰在說話。”
    “我死了嗎，我這是在哪裏。”
    “沒人呀，我幻聽了不成。”
    “喂喂喂，這是哪裏。”
    “我家的浴室，你不是什麼變態偷窺狂吧？”莫議慢悠悠的圍上條毛巾，出了浴室。
    “你瞎說什麼，我貌似在你的腦袋裏。”
    “哦，你是不是靈魂跑我腦袋了。”
    “好像是的，我記得我自殺了，怎麼會跑你腦袋？你和我有什麼關係？”
    “別吵了，有什麼事等我睡醒再說。”
    “天亮了，你不是剛起床嗎。”
    “恩恩，睡了，早安。”
    “你好，我叫莫議，歡迎來到我的腦袋。”
    “我叫威文七。”
    “啥，你不是中國人嗎？”
    “中美混血。”
    “哦，你為什麼要自殺？”
    “人生總有不如意之事。”
    “那你以後就要住我腦袋了嗎？”
    “我怎麼知道？”
    “能出去嗎？”
    “能出去我早跑了。”
    “噯，告你人生攻擊的哦。”
    “能看見東西嗎？”莫議手拿筷子挑著方便麵，仰頭張嘴望著天花板，一臉傻樣。
    “你看見什麼我就看見什麼。”
    “你是什麼時候跑我腦袋的？”
    “大概是晚上吧，你睜開眼睛的時候我才看見東西的。”
    “那你不是把我看光了。”
    “就你那五短身材，汙了我眼睛。”
    “他媽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反正我已經死了，你能把我怎樣？”
    “好，這仇是結下了，看我不吵死了，惡心死你。”
    莫議，孤兒，現齡21，文憑高中畢業，職業不務正業，收入不均。有時在網上投遞些小說散文掙點外快，當過送外賣的，麥當勞服務員，超市收銀，理發店助手等等。總結，外強中幹不良品種，平凡毫無特點，是那種丟大街就找不出的人。威文七實在想不出和莫議有什麼共通點，難道負負得正，越無可能越有可能，值得探究。
    “小七，你看見這個沒有，是不是我視力加深看錯了。”
    “暢銷小說家邀請函，看不出你還有那本事。”
    “本事是用來看的嗎，是用來感受的。這裏是在說我的小說獲獎了嗎？”
    “《秋水與共》，年度暢銷小說之一。”
    “恩恩，我沒看錯呀，果然天才再低調也會被世界挖掘，有才華擋也擋不住。”
    “我要吐了。”
    “吐我腦袋嗎，也要有那本事才行。”
    “我沒本事，你有。”
    “我知道你嫉妒，其實不需要的，現在我們二人合二為一，連為一體，我的就是你的，我的榮耀也是你的榮耀。”
    “~~”
    “我一向低調，但現在我們如此靠近，我的一切優點才華都被你窺視到了，你有沒有一種受寵若驚，愛上我的感覺。”
    “我是男的。”
    “我是純GAY。”
    “鬧夠了沒有。”
    “我做什麼了。你說我穿什麼衣服去參加好。衣櫃連西裝都沒有，我穿牛仔褲去好不好。”
    “~~~。”
    “罷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去購物吧。七，小七，七啊七啊七啊七啊七啊~~。”
    “煩死了。”
    “有時候你會不停尋找丟失的東西，在你將近遺忘的時候，他突然出現在你咫尺的範圍，仿佛在嘲笑你的尋找。”
    在金街看衣服的莫議突然說了這段感性的話，把威文七雷得一陣陣晃蕩。
    一頭金毛，寬大到蓋住半邊屁股的T桖，大短褲衩，秀氣的揚著一臉興奮的少年衝過來猛抱住莫議，並把莫議撲倒在地。
    “小一，好想你，本想去找你，沒想到在街上能碰到，真開心。”
    “齊樺，快拉我起來，丟臉，要敘舊就去旁邊的咖啡店。”
    “我太興奮了，小一還是那麼愛麵子。”
    “你怎麼越活越回去了，這穿著這行為，你以為你還是初中生啊。”惱怒的莫議拖著齊樺閃進了附近的咖啡店。
    莫議皺著眉回憶以前的，今早夢到的齊樺，怎麼也難和眼前這位屁股黏不上座位，半站立著180度轉身四處亂看的人對上等號。威文七在腦袋裏說你朋友有瘋病嗎這話讓莫議更是氣悶的回答美國牛肉吃多了。
    “小一，你帥了，瘦了，高了。”
    “第一，不要再叫我小一了，第二，你變醜了。”聽到這句話的齊樺精彩的變化著臉部顏色。
    “代溝代溝，在我那我這種類型最吃香，那些大屁股洋妞爭著來坐我大腿。”拍大腿的齊樺。
    “也就個板凳的作用，怎麼還沒壞，打了幾根鋼釘不成。”握拳揮動的齊樺。
    “當然沒讓她們坐，我大腿這不給你留著嗎？”手撐下巴的齊樺。
    “豬腳肉燉起來更美味。”掐自己手的齊樺。
    “我的都是好東西。”伸手指亂揮動語無倫次的齊樺。
    莫議老僧淡定地看著炸毛的齊樺，露出燦爛的笑容，齊樺變得好逗，可愛起來。
    “小一，你知道學生是最窮的，你忍心我住在燒錢的賓館嗎？”假哭的齊樺。
    “然後呢。”眼透精光的齊樺。
    “我想去你那借宿。”裝羞澀的齊樺。
    “能付出多少報酬。”愣住的齊樺。
    “我肉償還不行。”張牙舞爪的齊樺。
    “家務活衛生下廚你全包。”仰望天花板的齊樺。
    “地址手機號碼。”轉瞬活過來的齊樺。
    莫議在便條紙上寫下地址手機號碼，就與齊樺告別了，齊樺傷心欲絕的挽留也於事無補。
    “七啊，你有沒有怪我沒征求你的意見就讓個你完全陌生的人住進我們的領地，可他曾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曾收留過我，我無法拒絕他呀。他是無法影響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的，你可以環抱著對我的信任安心過日子~~~。”
    “我不介意。”
    “口是心非，但我喜歡你這樣。”
    “你能不犯“娘”嗎。”
    “討厭，我知道你喜歡這樣還不承認。”
    “那套西裝不錯。”
    “哪套，這個嗎，是不錯，穿我身上就更不錯了。大部分人衣服穿人，小部分人人穿衣服，像我如此極品人物，衣服都化為陪襯樹葉。”
    “你渴不渴？”
    “不渴啊，我說那啥啥~~。”
    爬不慣七樓的人爬到半路就想歇息，爬慣樓梯的莫議爬到三樓就開始兩階梯兩階梯的跑起來，一口氣跑到七樓，走廊燈光不穩定，一閃閃忽明忽暗，走到708有段不短的距離，莫議突然有點忐忑。齊樺能習慣這有些陰冷偏僻的地方嗎，他來這裏會不會半路就被嚇跑。懷著複雜心思的莫議用鑰匙打開了門，一把長劍劃破空氣，刀光劍影下飛襲而來。
    “嘚，妖精，拿命來。”隻見燭光下，齊樺穿著古裝道袍，風扇吹得假長發飛舞，手握長劍直指莫議，自有一派仙風道骨。
    莫議一手關門，一手抽出門後的雨傘，動作幹淨利落。
    “兩虎相鬥必有一傷。”
    “虎鼠相鬥，結果顯見。”
    “在下乘風踏月而來，隻為送莫君此‘羅宇劍’。”
    “劍留下，人滾。”莫議一飛腳把齊樺踢飛，落入沙發中。
    “哎呦，我的屁股，疼疼疼。”
    “要不要揉一揉。”
    “要要要。”
    “用腳揉。”莫議一臉無奈的坐在齊樺身邊。
    “小一，好小一~~。”齊樺整個人如癩皮狗般癱軟的掛在莫議身上撒潑耍賴。
    “叫莫議。”
    “莫議，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原諒我吧。”
    “你哪錯了。”
    “不該不辭而別。”
    “還有？”
    “不該了無音信。”
    “還有。”
    “不該一別數年。”
    “還有？”
    “不該突然出現賴上你。”
    “還有？”
    “不該沒有成長，變得成熟。”
    “還有？”
    “沒有了吧，好莫議，我會下廚的會打掃衛生會~~”
    “還沒有做到的事情就不要說一堆。”
    “我會做到的。”
    “你重來沒有遵守過承諾，說一堆都不做。”
    “我會做到的，我改。不要生我氣了。”
    “我不信。但我不生氣。”
    “那是原諒我了嗎？”
    “是，我們是好朋友。”
    “我們比好朋友更親密。”
    “不，我們隻是普通的朋友。”
    “不能像以前一樣嗎？”
    “你也說是以前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久到我都要忘記了。”
    “好莫議，我知道錯了。”
    “乖，把行李收拾一下，打算住多久。”莫議摸摸齊樺的頭就起身。
    “住到你重新接受我為止。”
    “那你努力吧，我說不可能的事情就不會成為可能。”
    “莫議。”
    “你睡床還是睡沙發。”
    “沙發，莫議。”
    “我洗澡去了。”
    半熟的青年坐在馬桶上，眼睛被頭發擋住，淋浴頭的水打開著，水無人撫摸，掉落地板濺起無數淚花，染濕了青年的長褲，青年無動於衷，仿佛與世界隔離，沉睡在夢中。
    “那是你情兒。“威文七的聲音突兀地回響在莫議腦中，這是極少數威文七主動找莫議聊天。隻是莫議沒有留意到，耽擱了好幾秒才回答：“隻是親過次而已。”
    “你自作多情！”
    “胡說，也不看我是什麼人。哪有倒貼的份。”
    “那一臉失魂落魄的人是誰。”
    “是齊樺，我要拋棄他，蹂躪他，折磨他。”
    “說到要做到。”
    “我，不能允許，自己再對他~~動心。”
    “哦，倒貼啊。”
    “沒有。等下怎麼逗他好呢？”
    “小孩兒，也不無聊。”
    “人本就無聊，一切都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