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世篇  第六十四章:一見如故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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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孫思遠與莫言越談越投機,隨即邀他到家中去。於是莫言便跟他來到了一座豪華府宅門前。隻見那寬大的黒漆大門上高掛:‘孫府’二字,門旁還各有一個看門的青衣仆人,見了孫思遠,都打拱作輯道:“公子,你回來了?”
    “父親大人是不是出門去了?”孫思遠看了看門裏,臉上陰晴不定。
    “回公子,老爺應友人之約,剛走。”一個仆人回答,“不過,他臨走時交待,如果你回來了,就去書房反省,好生寫一篇悔過書,把那些閑野下作之心收了,便饒過你。若不,仔細待老爺回來,定然要你好看。”
    “知道了!”孫思遠冷笑一聲,似乎並未放在心上。他轉身和顏悅色地邀請莫言道:“兄弟休要理會這等,且隨我來。”
    “這個……思遠兄,如果你還有事,要不我改天再來拜望也不遲。”莫言聽了那仆人的話,心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不必理會他們。”孫思遠拉住莫言道:“眼下這雪越發的緊密了,且坐一坐又有何妨?”
    那莫言被他苦留不過,隻得隨他走了進去。
    隻見那孫府中亭台樓閣,雕梁畫棟,甚是富麗堂皇。莫言心道:哥哥說過,在這個世界裏,做生意的商人即使再富裕,也是不許生活太過奢侈的,因為商人被排在最低等的位置,還不如農民;看他這大方的氣質,這麼大的豪宅,大概家裏也是官宦人家吧?
    那孫思元引著莫言左拐右轉的繞過幾段門廊橋廳,進了一間清雅的書房裏。
    隻見這房正中有一桌一椅,一麵牆根前立著一個書櫥,另一麵則擺放在一架古琴。再裏麵是一張床,兩麵牆上的窗戶前各擺放著一個一人高的花瓶和一個書桌,花瓶中插著盛開的臘梅花;雖然簡單,卻甚是幹淨雅致。
    “這就是我的臥房。”孫思遠走到桌前,一麵倒茶一麵示意他坐,“我生性散漫,此處太亂還請勿見怪。”
    “已經很整潔了。”莫言心道:慚愧!我還以為是書房呢!這要和我那原來的臥室相比我那真成了狗窩了。古人還真是謙虛啊!
    他解下鶴氅,收起油傘,守在門前的那個一直默不作聲的小廝馬上接過去,掛在一邊的衣架上。莫言坐下來,看到那桌前有個小小的桶,插著幾軸畫卷。桌旁卻有一本書,上麵寫著《百草譜》。
    “什麼是百草譜?”莫言感到好奇。
    “就是醫書啊,詳細介紹各類草藥的。”孫思遠示意那個小廝出去候著,他提起《百草譜》,似乎很有精神,眉飛色舞地拿起那本書說:“所有的醫書多有錯誤,唯有這《百草譜》最靠譜,寫的比較詳細和真實,學醫就得看此書。”
    “哦?思元你是學醫的啊?”
    “不是……”孫思元聽了似乎很失望,他收起笑容,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家世代為官,父親怎麼可能同意我去學醫!唉!就因為這,我沒少和父親硬扛,今天你也見到了,我之所以會跑到橋上尋短見,也是因為被父親打了一頓,他說如果我再如此執迷不悟,就寧願打死我。”“啊?為什麼?當官就不能學醫嗎?那些禦醫不也都是有當官的嗎?”莫言不解。
    “自古學醫本就是不入流的行業,那些學醫的,多是萬不得已而為之。我們官宦人家的子弟怎可輕易自辱門風?”孫思元苦笑,“雖然知道如此,但是,我還是想學啊,對與那些詩書之類,我才不感興趣!而且,我生來就沒有使用法術的體質,這在我們孫家是恥辱,看看兄弟們一個個都有踢天弄井之技,文事武備之能,不是侍郎就是翰林的,我這個沒出息的自然就更惹人討厭了。”
    “這個世界不是還是不會法術的普通人多些嗎?”
    “那是別人家,我們孫家自前朝到本朝開國直至如今,都一直是做官的,你知道是為什麼嗎?”孫思遠歎息道,“因為我們孫家的子孫都是天生就有學習法術的特殊體質,所以哪怕鬥大的字不識幾個,也一樣可以在朝中謀得一官半職。而我,卻是一個讓人意外的特殊現象。”
    “好厲害啊……”莫言驚歎,但是,他很快想起一個人名:“敢問那欽天監總監侍郎孫尚也是你家族中的嗎?”
    “正是家父。”孫思遠一愣,“莫言你也知道我父親?”
    “我聽我哥哥提起過。”
    “你哥哥?他也是在朝中為官嗎?”
    “呃……算是吧。我對官職什麼的不太了解。”莫言端起茶杯吹了吹,掩飾著自己的慌張:剛才說漏嘴了。
    “這樣啊,我說呢。觀你這身穿著打扮,雖然看似樸素,卻做工考究,衣料精美。單是你這把傘,少說也值個二十兩銀子。”孫思元看了一眼衣架上掛著的那把傘,“你雖然闊綽卻並未帶商人那種特有的油滑味,想來也應是官宦子弟了。”
    “你好眼力……”莫言也看看自己的傘,但是他橫豎沒看出來那把傘和外麵老百姓們打得有什麼區別。
    “你這傘啊,貴就貴在上麵的畫是本朝畫師名匠賀韻之親筆所畫。”孫思元起身走到衣架前,輕輕取下傘打開來,仔細端詳著傘麵上淡藍色的蘭草圖:“他的畫,清雅不俗,有一種別人學不來的清靈水韻之感。而且喜著青墨,下筆潑辣卻又似行雲流水;柔中帶剛,觀之使人心靜。這等上品,一般百姓用不起。而這傘骨及傘杆卻是用多年生的紫羅漢竹手工削製再經過煙熏處理增其強度的吧!傘麵采用韌性極好的皮紙,賀韻之繪畫後再交給工匠反複在上麵塗刷柿子油及桐油,如此才能防水,堅固耐用;似這等上品,製作需花七十多道繁瑣的工序,不簡單呀。”
    “思遠,你懂得真多。你還說你是個沒出息的,我看你根本就是太謙虛了嘛,你又會醫術又懂書畫,還對傘這麼有研究;我要有你一半就該得意的沒邊了!”莫言聽完他對自己的傘的一番評論,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種不入流的東西,會了也沒什麼用處。”孫思元無奈的收起傘,放了回去:“這也是家父厭惡我的另一個原因:玩物喪誌啊!我這個人,似乎生來就不是給他爭氣的。那世人皆讚的正經讀書作文章,我見了就頭痛。唯獨對這些醫道、手工匠們的技巧之類不入流的東西感興趣;所以到如今,我下麵那些兄弟們都已入了仕,而我還是個不爭氣的童生。”
    “那你打算以後怎麼辦呢?”
    “繼續做我想做的事,除非哪天老爹真的把我打死了。”孫思元嘿嘿冷笑一聲;“說實話,方才在那橋上,我一時犯了糊塗,再回了的路上我想開了:既然我不能死,那就繼續活下去。誰愛說什麼都由他們去說好了,如果老爹當真要活活打死我,就當是盡了孝道吧。”
    “大哥你想的真開,可是這樣一來不就逼你父親成了殺人犯了嗎?”莫言歪著頭看看他,仿佛看到了以前那個被家裏逼著考學的自己,那時候,自己也有一種幹脆死了幹淨的感覺吧!唉!如今……他趕緊壓下那思鄉的酸楚念頭,把注意力收回到孫思元身上:“不如你還是學著讀讀那些枯燥的正經書吧,令尊好歹也有個安慰啊!你這麼聰明,應該沒問題的。”
    “我不要。”孫思元不屑地表示,“我討厭的東西,寧可死也不會假裝喜歡。我希望能永遠隻做我想做的事,至於那些個功名什麼的,看來此生與我無緣了,我隻想退而求其次在自己的樂趣裏尋個自由快活。”
    “可是,剛才你家的仆人不是說……”
    “不妨事,父親大人是個刀子嘴的軟心腸,而且他隻要一到朋友家喝酒,必然會大醉不歸。待到明早,我自有計較。無非一頓好打便了,現在‘死’過一回我想開了:父親打兒不算打。打累了,他自然鬆手。”孫思元笑了笑,坐回桌前,“對了,我觀你氣色不佳,似有一種不足之態,莫非你先天體質虛弱?可否讓我把一把脈?”
    “呃……”莫言對他的這種玩世不恭的態度有些吃不消,剛剛還在外麵尋死攬活的,這麼快便看開了?居然還有心情為我把脈……
    “相信我吧,我的醫術還是可以的。”孫思元伸手扯起他的左手腕兒,當真仔細切脈起來,“最近可曾用過什麼補品?”
    “嗯,這個……每天都吃燕窩、參湯之類的東西,還有什麼我不太清楚的藥丸……”莫言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在宮中的飲食,自從那次夜宴上有人說他體弱,裴宗便命人每天多做些補品給他吃,還有些禦醫配製的什麼養生藥丸,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不過吃起來味道實在不怎麼樣。
    “是你家人找大夫為你配製的吧。”孫思元鬆開他的手腕打趣道,“也虧得你家人對你如此愛護,看來你還是個金鳳凰啊!其實你隻是氣血不足罷了,平日裏常吃這些補品也足夠了,雖然去不得根,一般卻也無礙。隻是要記得千萬別過渡勞傷身體,把自己當成個千金小姐來愛護就沒事了。”
    “啥玩意?千金小姐?”莫言聽了驚得眼睛都睜大了,但是他一看孫思元那壞笑的樣子,才知道他是在拿自己取笑,於是索性給他一拳:“我看你更像個大姑娘!小妞!來給爺笑一個!”
    “好呀!莫言你這個‘小姐’倒先調戲起本公子來了!”孫思元也樂了,與他打鬧成一團。
    兩個少年說鬧了一陣,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仆人進來點上了燈燭。莫言一見,頓時一驚,意識到一個似乎很嚴重的事。他趕忙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回公子,剛剛申時交酉。”仆人一邊上燈一邊回答。
    “什麼!?”莫言臉色驚得煞白:申時交酉時這不就是五點了嗎?皇宮快關門了!若被哥哥知道了……
    他想起那個因他而倒黴的賀赫,趕緊起身披上鶴氅對孫思元作別道:“兄弟我該回去了,有空再來找你玩。”
    “莫言,天都快黑了,不如你今晚就住這吧?”孫思元奇怪他怎麼突然這麼慌張。
    “不必了,再不回去我大哥該擔心了。”莫言拿過傘,想了想解釋道:“我家家規嚴格,不允許在外過夜的。”
    “這樣啊。”孫思元有些戀戀不舍地說,“那好吧,不過這大雪天的路實在不好走,我讓下人駕馬車送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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