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世篇 第五十七章:冬至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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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啊?公子是要找那個樂師嗎?”等莫言終於找著機會再次出宮,來到賀家時,才發現賀家已經換了主人。這家新住的是個中年男子,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唉!那個可憐的樂師啊,自從他莫名其妙的失蹤了數天後又回來卻瞎了雙目,一個人無法在京城度日了,於是被他的親人帶走了。所以把這房子賣給了我。”
“那,請問他被誰帶走了?去哪了?”莫言大失所望,他連最後向賀公子道歉告別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來人好像自稱是他姐夫吧!至於去哪……這我哪知道。”那人不耐煩地說,“公子還有事嗎?”
“沒了。謝謝你。”莫言失望地向他拱手作別,也好,至少,賀公子回到他親人的身邊遠離這個是非之地了。唉!賀赫!可憐的賀公子,都是因為我,反而害了你此生都樂嗬不起來了……此生,是我欠了你的!
一陣寒風漸起,莫言下意識地緊了緊毛茸茸的天鵝絨衣領,這麼快就冬至了,真冷。原來那個炎熱的夏天和混亂的秋季都仿佛夢裏一般,一晃眼,過的可真快。他迷茫地望著繁華依舊的清都,如果,當初沒有遇到哥哥,自己會怎樣呢?一開始還覺得他是不同的,現在……自嘲的笑了笑,他很快就打斷這個想法:如今對自己而言依舊是不同的,不是嗎?其實有些事,真的就是讓人難以自主,明明心裏很矛盾,卻還是會本能的選擇心中所想。就像那首古詩裏寫的:當年曾笑卓文君,豈信桐絲解誤身!如今未彈心已亂,此心源自不由人!嗬嗬……感情這東西一旦陷進去了,就注定是敗者……哥哥呀,哥哥,你隻把我做玩物,隻許你州官放火卻不許我百姓點燈,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七情六欲啊!我隻是想多交幾個單純的朋友,我並沒有你那麼豐富的感情,可是你卻如此殘忍!盡管如此,我……還會活的像我自己,就在你眼皮底下。
夜幕降臨時,麟德殿中燈火通明。因為是冬至,所以按照慣例這也算是一個節日,天子要大宴群臣。
這種宴席,自是少不得閑王莫言的。雖然即使是男寵也不能與皇帝坐在一起,而是應按自己的官職坐在下麵的群臣席中。不過裴宗從來就不是那種循規蹈矩的人,既然都與他發生了那些早晚該發生的關係,便不顧慣例非要莫言與自己一起坐在那高高的上位同席。對於他這種手段強硬的君王,諸臣自是不會對這種無傷大雅的小事有什麼意見的。
“言兒,朕知你不能飲酒,故特命人備了這種清梅花酒,雖有酒香卻不醉人,你嚐嚐。”裴宗親自為他斟滿一杯碧綠色的酒,溫柔的目光裏滿是寵愛的柔和。
“好啊。”莫言笑了,眼睛一直沒離開下麵歌舞的宮娥舞姬,卻不看他,接過來一飲而盡。好清香的味道,真的仿佛飄雪的梅花,清冽又幽香。
此時,殿階之下舞姬歌舞已畢,隻見群臣席的上列中走出一位親王模樣的男子。莫言瞄了他一眼:記得這位好像是裴宗哥哥的某個堂弟什麼親王來著。
“陛下,今日冬至節氣,臣等辛蒙皇恩歡樂同堂齊聚麟德殿,臣弟願為陛下吹笛一首,以助酒興。獻醜了!”說完,這個親王就摘下腰間懸掛的一支碧玉的笛子,當場吹奏起來。聲音清越悠揚,仿佛在吹古曲梅花三弄,聽起來不錯。
“好!”一曲終了,裴宗笑了,拍案喝彩。於是群臣都跟著紛紛道:“清平王果然好曲藝!”“清平王此曲絕妙!”……
“嘻。”莫言輕笑一聲,他什麼也不說,直接站起身來於眾目睽睽之中走下殿階,來到清平王身邊,愉快地笑著問他道:“殿下,可以借你的笛子一用麼?”
“好……你請用……”清平王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這個男寵對自己笑的好曖昧,而且居然敢如此膽大,當著陛下的麵就這樣走下來了,不過,他長得真的好可愛……難怪陛下會為他著迷……
“謝謝。”莫言接過笛子,看了看上麵還殘留的一些唾液,惡作劇地微微一笑,擦也不擦,接過來就放在嘴邊吹了。
清雅的旋律悠揚的傳出來,如和煦的清風盤旋在整個麟德殿上空,被四周的盤龍紅柱彈回來又回蕩在大殿裏,流暢的笛聲拌合著回音仿佛一個透明的精靈四處飛轉,徘徊片刻,突然又化作悲涼激越的清徵調,猶如烏雲般集聚在上空,接著變成緩和些的清商調,依舊悲涼緩慢,猶如片片落雪,洋洋灑灑,頃刻遍布天地,輕舞飛揚,緩緩飄落絕望的深淵……似悲歎,又似深深地幽怨,令人聽的傷神。
“多謝殿下玉笛。”一曲終了,莫言笑吟吟地還給他笛子,此時所有人尚還沉迷在他吹完的曲調中。
“哦!”從曲子的美妙感覺中驚醒過來的清平王慌忙雙手接過玉笛,“殿下的曲子好生優美,隻是小王孤陋寡聞,從未聞過,敢問殿下,不知是何曲名?”
“嗬嗬。”莫言笑而不語。
“殿下這是何意?”清平王被他笑得心裏發毛,心道:這位大人哪!你這般曖昧的神情看著我做什麼?剛才若知你連我的唾沫都不擦,我應當主動拭去再遞與你的啊!
想到這,他不由得偷偷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裴宗。但是這位堂兄卻依舊不動聲色的俯視著他們,看不出喜怒的臉上仿佛滿不在乎的樣子。唉!堂兄還是這樣難以琢磨,這樣反而更讓人害怕!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莫言開心地笑了,“這首曲子就叫《賀赫》。前麵是加貝賀,後麵是雙赤赫。殿下,你真麵善,好像我的一個朋友,所以我忍不住為你創作了這首曲子。”
“閑王殿下的意思是,你是為小王現場創的新曲?”聽了莫言的話,清平王大吃一驚,周圍也是竊竊私語,議論紛紛。他們很多都在驚訝,這麼優美的曲子居然是現場臨時編出來的,看來這少年到底是個有些才華的!
“閑王殿下真乃是樂仙轉世啊!”一個肥頭大耳的官員豎起他粗大的拇指表示敬佩,“似此等仙曲,樂師要創作也需個把月的功夫,恐怕還未能如此通暢流利!即便流利了,也未必悅耳動聽。而殿下卻僅見清平殿下一麵就能一揮而就,妙!實在是曲佳人妙!仙曲佳人啊!”
“噢?”莫言眼神一亮,竟然直接走到他麵前,看此人的官服和席位,想來應該是個一品大員,隻是他的年紀有些大了。他狡黠地對這個官員說:“承蒙大人過獎。此等不入流的小技,何足道哉!我觀這位大人,麵堂雖貴卻印堂發暗,不知可否借你的手一看?”
“……?好,殿下隻管看。”那人不明白他想幹什麼,但還是乖乖地伸出了手。
莫言毫不客氣地拉過那油膩膩的大手就看,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害羞靦腆的男孩,所以什麼都不在乎了,此時他想多看看這些富貴鄉裏的人們的欲望,於是他就真的看了個仔細,窺了個痛快。看完不由得哈哈大笑,毫無顧忌地故意說出來:“大人哪,你是不是經常感到疲乏、頭暈、耳鳴、腰酸腿軟,連記性也不好了?”
“殿下你真神了!你是怎麼知道的?”那官員大吃一驚,這少年沒有給自己把脈啊,隻是看了一下手掌。
“一晚上七個太多了,為了身體健康,我勸大人最好還是自己多多一個人睡。”莫言笑的很開心,“而且,最好小心那些孌童啊!”
“啊!?”那官員驚訝地望著他呆住了,原來他會看手相啊!連自己私生活每晚都要七個孌童的事都看出來了……他的意思是說自己縱、欲過度了?想到這,他不由得羞紅了老臉。周圍卻是一片嘩然,有暗自幸災樂禍嘲笑的,有竊竊私語疑惑不解的,更多的則都是些消息靈通的老成者,還記得他莫言的確會這手,想起當初裴宗逼宮時他這本事的助力,隻是後來因為裴宗下令不許任何人再提,所以現在也都保持沉默。
“殿下想來也是懂得醫理的,殿下果然了得。”一個文質彬彬的官吏想是初出茅廬的書呆子,沒嗅出這裏麵的味來,居然很冒失地配合莫言的想法站起身來,拱手道:“下官也略懂的些醫道,隻是在下官看來,殿下你雖然精神充沛但是可惜體質略帶怯弱,想來身體不甚健壯。似這等先天不足之症應是胎裏帶的,不知殿下可曾藥補不曾?”
“?”莫言第一次聽人說的如此靠譜,這就是傳說中的中醫嗎?隻要看人氣色就知人身體的中醫?好像和相學一樣神奇的中醫!他說的沒錯,自己出生時的確身體糟透了,醫院大夫都說趕緊處理後事得了。還是爺爺不知用什麼草藥硬把自己從死亡手裏拽回來的。雖然這些年很少得病,但是隻要一病就準是麻煩的大病……難怪爺爺說學會《黃帝內經》也會相人命,看來他是個深通醫道的。於是便不由得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好奇地走過去問他:“沒有吃什麼藥啊,我又沒病。”
“這樣啊,下官奉勸殿下還是多食些麝茸靈芝方好。”那官員好心提醒。
“……?”莫言欲要問個仔細,但是他突然想起裴宗一直在上麵看著,心道:就不要禍害無辜了。
於是他輕蔑一笑:“你這人,說的一點都不準,我觀閣下尊容,上窄下寬,想是幼年貧苦,數年寒窗苦讀才換來今日榮耀吧?好生管著你的嘴吧,人活一輩子不容易啊。”說完也沒興趣留在宴席上了,轉身跪地拜別裴宗道:“陛下,臣醉了,請允許臣退席。”
“……”裴宗沉默片刻,還是揮手示意左右道:“護送閑王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