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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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咳,簡直令人難受,活像是要把內髒都咳出來。
肖乾剛原本有些不安的心一下子慌張起來,並且隨著咳嗽聲越來越害怕。
那是一種不祥的聲音,刹那間傳出很遠,又重重的壓在他的心頭。每一聲都讓肖乾剛感覺非常折磨,而那樣的折磨持續了好久好久,才漸漸停歇。
咳嗽是好不容易停下來了,白衣衫之下的身體卻還是一吸一吸的抽氣,手捂著唇不停地顫抖。
肖乾剛恍惚間聽到隔著手掌傳出嗡喁的聲音。
“我想……已經……不需要了。”
那顫巍巍的聲音讓肖乾剛渾身發涼。
“不需要?什麼不需要?你不是很想種嗎?你不是說嗅一嗅也好嗎?為什麼現在又不想要了呢?”
他就像一個被大人欺騙了的孩子,麵紅耳赤,緊緊握著雙拳討公道,可是他的臉很蒼白,心很慌,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亂,那麼害怕。
好似千鈞重的頭顱勉力抬起頭,任方生費力的喘息著,閉上眼靜靜的說:“太久了,我……我隻是等不到花……開。”
“為什麼?為什麼?你說清楚一點?”肖乾剛瞪大眼,努力的漠視心裏頭那不祥的感覺,強硬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滿的衝他臉上吼:“為什麼?難道你又要離開東皋府了?”
下一刻,這少年不再有動作了,像突然被施了定身術,渾身僵硬住,目光呆滯的落到他掌心,嘴唇顫抖:“你……你怎麼會……”。
手抖了抖,想抽回,卻感到力不從心,任方生絕望的默笑。
“為什麼?為什麼會咳血?你到底怎麼了?”肖乾剛已經無法繼續假裝沒事了,這一刻,誰都騙不了誰,就連自己都無法欺騙自己。
“你說啊,你說啊!”幾乎是帶著哭腔。
任方生搖搖頭,什麼也告訴不了他。
如今,他心中隻想著一件事。
一個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死了的人,活著隻會擾亂事物原有的秩序,打亂了別人既定的軌道,漫漫塵世,他隻是個異數,是個孤魂,向後,已然泯滅,向前,看不到未來。
這份殘缺,他不願意留給任何人,尤其是她。
她與祁國王的婚約,是春日綻放的新生命。而他是已經凋謝了的生命,在寒冬退出,歸於塵土,便是命運的最好安排。
他追尋過生命,渴望過光明與愛,那便足夠了,有的人一生到死都碌碌而過,並不知道生與愛的真諦,它們珍貴無比卻總不容易讓人看清本質。
這個世界永遠是公平的,任何苦難熬到最後總是要結束的,任何好事執著到最後總是會變成幸福的。
對於他來說,該來的總是要來,怎麼也逃不掉。
最後一次,終於熬到最後一次了……
至此以後,屬於她的人生將開始,屬於他的人生便結束了。
要命的劇痛再次光臨,他身上的肌肉陡然像倒刮麟的魚不斷抽搐,手臂突青筋暴起,瘦長的五指成爪握緊了拳頭。
肖乾剛臉色鐵青,嘶聲大叫:“你,不行,我要去找化先生,我要去找化先生。”
“快去,我在這裏看著。”
是趙久的聲音,肖乾剛回頭,趙久已經趕到亭中,眼看著那人縮成一團的身體像被淩遲一樣的痛苦抽搐,旋即扭過頭對看呆了的肖乾剛大聲急喝道:“快去找化先生!快點,再不快就來不及了!”
肖乾剛聞言,心更慌了,發瘋的狂奔,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找人,他也不知道哪裏可以找到人,但是他一刻也不敢停下來。
他滿院的跑,滿府的跑,隻要是能找的地方都找,最後他想起來化子鶴住在東院,和任方生一樣。他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但是沒有這個時間,人一扭身,似一陣旋風刮往東院。
一路用輕功飛奔,遠遠的瞥見三道人影,肖乾剛心裏一喜,或許這三人中有一個是化子鶴。
可是,他失望了。
沒有化子鶴,而是從東院回來的萬紫墨、傲雪霜、萬皋。
他們顯然撲了個空。
萬紫墨一抬頭就發現了心急火燎的肖乾剛。
人尚遠,她已經開口:“乾剛,發生什麼事?”
不大的聲音卻清晰的傳到十丈之外的肖乾剛耳裏,猶如天籟。這孩子早需要有人來分擔這份近乎驚慌的擔憂了。
“公主,任……任公子他……出事了。”
這話一傳來,萬紫墨三人都臉色大變,擔心竟然成真!
驀然,從背後傳來又一個急怒的聲音。“走!快帶我去。”
是化子鶴。
原來他從為萬紫墨施救結束之後便開始尋找任方生,可那家夥好像有意躲避他,任是尋了一天也沒有見到人影。
那天他猝然離開,讓化子鶴心中起了懷疑。
而且這麼一天下來,化子鶴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任方生很可能已經打破了不用武的禁忌。如若不然憑他‘妙手佛君’還不能在這小小的一座府裏找到一個瞎子嗎?
那個人絕對不是輕生的人,至少他曾經熱烈的渴望過活下去,請求過給他希望,而化子鶴也親口答應了,但現在,他為什麼要出爾反爾?為什麼要躲開他?
這個問題顯然隻有找到他才能知道答案。
“化先生!”見到化子鶴,肖乾剛激動難抑,隻覺得半邊心放下了,一扭身就往北湖奔去。“在北湖。”
萬紫墨、傲雪霜和化子鶴三人越過了肖乾剛,風馳電掣往北湖的方向掠去。
萬紫墨第一個趕到。
身形方定,那雙美麗的眼睛已經瞠出血絲。
她看到的是一幅多年後不斷重現在夢中的畫麵。
白石亭的一角染上了刺眼的紅,猩紅猙獰的抓痕布滿白石,也染了趙久的衣服,隻是人僵硬如石,不動不言,唯有兩行清淚蜿蜒而下。
玉掌拍開他身上的禁錮,趙久指著前門的方向,心急火燎的說:“公主,快追,他應該走不了多遠。”
紫影化虹,飛掠而去。
北湖邊枯枝化落最後一滴霜,墜入湖麵,漣漪圈圈泛開。
風吹在每個人身上已經不覺得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