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牢獄，還是死牢，第一天，總是不會平靜的。
    杜若剛走，沒多長時間，一群獄卒擁戴著今日衙堂上見到的廷尉過來了。
    獄卒，在陌非看來，是凶神惡煞的，但又不討厭到極點。也許，以自己的臆測去評判一個不了解的人的所作所為，忽視了他們的一切苦衷本來就是錯誤的。
    倒是廷尉，在一群喊著“冤枉啊，大人”“大人，救命”聲中走過，依舊麵無表情。忽明忽暗的燭光撲在他的身上，仿佛出自地獄的修羅。
    陌非兀自笑笑，這是在想什麼呢。
    廷尉分明也是江東子弟，有江南人特有的秀氣在其中的，怎麼能夠把人往那方麵想呢。
    廷尉走到牢門前，自是一貫的麵無表情。
    “陌非軍醫，我勸你還是畫了押吧，孫郎這件事，即便真的不是你，那也是說不清的。欲加之罪，又何患無辭呢？”
    陌非想了想，搖了搖頭。
    “自古以來，刑不上大夫，念你是個讀書人，故而敬之，但若是軍醫依舊如此固執，也別怪本廷尉翻臉無情了。”
    廷尉的麵容上表情依舊是淡淡的，傳達出的是不為所動的意思。陌非的表情也是不為所動的。但廷尉的不為所動是真的，如果燈光能共再明亮一些，或許就能看到陌非故作波瀾不驚的雙手，實際上在暗暗發抖。
    廷尉抬手。
    “施刑”。
    獄卒來開牢門了，鐵鏈一陣響。
    獄卒臉上也是毫無表情的，但，他抓起陌非手指的同時，自己的手指也在微微發抖。好不容易，才穩下來將第一支竹簽釘在了陌非的指甲中。
    陌非倒抽了一口涼氣，頭上，自是沁出了汗珠。
    這是從未施過力的左手右手，血跡斑駁，微長的指甲帶動著指腹向上翹起，粗糙的竹簽橫亙在中間。
    廷尉麵無表情的拿著狀紙，陌非依舊吃力的搖搖頭。
    獄卒抓起她的另一隻毫無反抗之力的手，此時，他已經不再發抖了，有了一隻手的實驗，他可以穩穩的準確無誤的把竹簽釘到裏麵。
    滿了十指，陌非早已是滿頭大汗，汗水夾雜著新舊傷口。
    但終於是解脫了，解脫了。
    陌非鬆下繃緊的神經，總算是暈了過去。
    廷尉搖了搖頭，到底還是抓起陌非的手，在上麵留下了一個血跡斑斑的指印。也倒是真的剩下了筆墨了。
    到底還不是這麼回事，這些事，他見得多了，理得多了，縱然在心裏，有時候還是要暗暗佩服那些人的骨氣的，但是這些骨氣，不過是平添許多皮肉之苦而已。
    隨後，帶著兩個獄卒離去。
    這回，兩旁牢房總算是沒有人大喊著：“大人冤枉”“大人，你要為我做主”了，反而是靜靜地，呆呆的，目送著他們遠去。
    也不知道那個倒下的人到底在堅持些什麼。
    反正最後結果都是一樣的，大家都是死牢裏的人了，還不指望著可以快快活活過完這幾天，然後舒舒服服去死。
    無故遭那麼多罪，又是為的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