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約定
    滿月了，成安
    月亮圓圓的了，今天是團聚的日子，不是麼？
    還記得那時候你最喜歡月圓，你說月圓是團圓的日子，是相愛的人約定終生廝守的日子，我記得，那天晚上，你用你的小指勾著我的小指。
    莫生，什麼都不能把我們分開，什麼都不能，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即使困難重重，我們依然會一直在一起。這是約定。
    成安笑，抱住我，寵溺的親吻我的額頭。會的。
    莫生，會好的。
    我摸著額頭睜開眼睛，什麼時候你已經不在我身邊了，明明上一刻還緊握著雙手，為什麼，你會不見了。
    告別，總是無聲。
    我們的手，明明是緊握著的，為什麼，我會握不住。
    你說，會好的。
    你不在，我怎麼相信一切會好起來。
    我懂得的，你不在的時候，我反複的想著，一個人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就是那麼可怕，雖然我不甘心一個人，但是不可避免要獨自麵對未來。
    我肯向前，是因為，我知道，你在那裏，等著我。
    我閉上眼睛。
    風不是很大，卻有些冷，我伸開雙手，感受著寒意透過薄薄的布料一寸一寸的撫過我的肌膚。冰冷的讓我想到成安的手指。
    成安，我喜歡包裹著你的手指，一根一根的都蜷在我的掌心裏，你會迷糊的笑著說，弄疼了。
    我不知道你的疼要多疼才算是疼，你從來沒有對我皺過眉頭，無論疼了還是如何，你都是笑著的，帶著包容，帶著大男孩的可愛。
    成安，還好我們約定了，一輩子不分開，所以，我相信，我能找到你。
    莫生，你還記得我麼？
    身後是溫柔的問語，我回身，去隻看見一個小女孩。
    你是在叫我麼，小妹妹？
    那個小女孩一隻看著我笑，溫溫軟軟的笑著，我伸手抱起她，她笑著，卻忽然讓我覺著有點熟悉。
    莫生，你記得我們的約定麼？
    約定麼……
    小女孩不說話，她跳下我的懷抱，拉住我的衣袖，我跟著她走，她一直在微笑著，我覺著很溫暖。
    成安，她的笑和你一樣溫暖，暖的，可以感覺到鮮血的溫度，真的，和你一樣，血的溫度。
    令人癡迷的溫度。
    雜種，殺人犯的孩子。
    石頭狠狠的劃過的我的臉龐，我驚得鬆開了手，那個小女孩忽然跑開了，我想要追上去，卻看到一個小男孩在地上。
    小男孩倔強的趴在地上，掙紮的想要起來，另外的那些孩子卻不肯放過他，一直推打的著他，他跌跌撞撞的想要站起身來，卻力不從心。
    他們用石頭打他，他不再掙紮，隻是一個一個的看著那些孩子，裏麵沒有憎恨，沒有狠厲，隻是很冷的看著，仿佛一個局外人。
    我想要上前，卻頓住了腳步，那個男孩笑了，帶著驕傲，帶著溫和，笑了，像是兩個世界一般，一切殘酷，與他無關。
    他伸出手，我看到剛才那個小女孩跑到他身邊，緊緊的拉住他的手。
    雪雁。他喚，帶著稚氣的聲音裏，有幸福的味道。
    很奇特的感覺，仿佛，那隻手握住的是一個世界，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另一世界，是有幸福的世界。
    那些孩子罵罵咧咧的離開了，那個小男孩站起來，笑著擦了擦臉上的灰，小女孩卻眼淚止不住的留下來。
    那個小男孩伸手為女孩擦幹眼淚。
    卻沒想到，那群孩子會折回來，其中一個孩子，狠狠的推開了那個小女孩，小女孩被推到了牆上，瞬間鮮血濺開。
    小男孩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那群孩子看見流血了，嚇得一哄而散。
    那個小男孩沒有上前，而是一直退後，一直退後，女孩滿臉是血的想要去安慰他，卻看見男孩一直在後退。
    不要過來。
    女孩頓住了腳步，男孩轉身跑開，隻留下女孩怔愣的在原地。
    風瑟瑟的吹，隻剩下女孩低垂的眉目，看不清表情。
    之後冗長的扭轉，我忽然想吐。
    同樣的街道。
    女孩左邊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疤痕，掩蓋在長長的劉海之下。小男孩偷偷的看著小女孩，卻遲遲不上前。
    莫生，不要害怕。
    那個男孩猶豫了好久，然後慢慢的走到了小女孩身邊，伸手捂住小女孩的傷口，雪雁，你等著，有一天我會強到守護你，一定可以，你等我。
    雪雁，等我長大，足夠強，我會風光的娶你回家的。
    我倒退一步，仿佛被狠狠的打了一棒，乍然驚醒。
    雪雁。
    空白的牆壁，白色的布簾，蒼白的肌膚。
    鮮紅的血液。
    雪雁，為什麼？
    莫生，你知道麼，約定，是用來背棄的。
    那麼，成安，你也背棄約定了麼？
    約定，不是要守著的麼。
    莫生，約定，是用來背棄的。
    背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