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已經被凍成了紫色，連按下的門鈴聲聽來也是一片虛浮。裏麵沒有聲音，他大概是沒有聽到。我對著手哈了兩口氣，使出力氣又按了幾次，裏麵隱約傳來睡意闌珊的聲音，“誰？”
    “開門，是我……”
    “你是誰？”
    我的心一片冰冷，他不知道我是誰，他不知道我是誰……
    我再也無力支撐，軟倒在地上，胃痛的刺骨，咬著牙沒有哼出聲音。我不該來，我真的不該來……我喘了兩口氣，想逼自己站起來，耳邊忽然響起他的聲音，平靜到有些冷酷。
    “你來幹什麼？”
    我苦笑了一下，他終於想起我了，真好，難道我還希冀什麼更多的東西麼？
    “沒什麼，我走了。”
    我提了一口氣，終於扶牆站起來，眼前卻瞬間一黑。我以為自己一定會摔到地上，身上卻忽然被一陣溫暖支撐住了。我睜開眼，張誠的麵容近在咫尺，臉上是熟悉的擔憂而驚慌的神情，“你怎麼了？”
    我對他擠出一個笑容，“原來……我無能到站也站不起來了……”
    張誠把我抱進屋，剝下身上的濕衣服，然後提了條毯子罩在我身上又急又怒道，“你到底在幹什麼？你明天不是要考試麼？就算要過來不會撐傘麼？要是病了怎麼辦？”
    我看著他，原來他沒有變，他一直都沒有變。我一下子撲到他身上，緊緊地抱著他，再也不想放開，原來他的身體是那麼溫暖，溫暖的可以驅散我心裏的寒冷。
    張誠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將我的胳膊從他身上移下來站起身，“不要這樣，我去給你放水洗澡，你這樣要感冒的。”
    我一下拽住他，“不要走。”
    他詫異地看了我一眼，“怎麼了？”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卑微，我咬了咬嘴唇，放開了手，“沒什麼，隻是考試壓力太大罷了。”
    他放好水，扶我進了浴室然後退了出去，我很想叫他留下，可是卻開不了口。我躺在浴缸裏，林婧的話又一次在腦海中左右回蕩，我覺得腦子要爆炸了，可是我無法告訴張誠。頭好痛，胃也好痛，我想張誠，好想抱著他大哭一場，他就站在外麵，可我什麼也不能做。蕭南宇，你真是太失敗，太失敗了……
    洗完澡，我換上了張誠的衣服，稍微有些大，但還是能穿。張誠把我送出門，借了我一把傘，“回去還是打車吧，這麼晚了。”
    我點點頭往前走，雨點打在傘上，噠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在這安靜的夜晚，如同一聲聲幽冥的嗚咽。前麵是一望無際的黑暗，沒有任何依靠，全然的黑暗，可以吞沒一切。
    我的腳開始發抖，我捶了捶它，卻再也無法往前一步。恐慌在心裏蔓延，迅速籠罩了全身，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再走一步，就要被這黑暗吞噬。
    我轉身看向他，他靜靜站著，目送著我，一如當時他送我離家，平靜到有些孤獨。
    “張誠……”
    我終於發出了聲音，卻細若蚊吟。我不想他看輕我，我隻想他抱抱我，給我一點溫暖，我承認我意誌薄弱，但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我什麼也沒有了，如果沒有他，我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怎麼？”他走了上來，“是沒帶錢麼？我這裏有100，你先拿著。”
    他把錢塞到了我手裏，他的手溫熱，觸碰著我的，我的心突然一陣絞痛，再也無法控製，一下子抓著他的手，撲進了他的懷裏。
    “南宇？”張誠被我撞得後退了幾步，似乎懵了一會，“你怎麼了？”
    他的身體如此溫暖，胸膛寬闊，我如同溺水的人得到了救命的浮板，緊緊抓著不願放開。“不要丟下我，張誠。”
    “你，你不要這樣……”他試圖掰開我的手，我的頭腦一片混亂，他在拒絕我？心裏越發的恐慌，他是什麼意思？連他也不要我了麼？
    我抬起頭，張誠的神色黯淡，“你明天還要考試，回去吧。”
    “我……我……”我說不出話來，眼前隻有他發白的嘴唇，一張一翕。混亂中隻是想，我不能放開他，我不能放開他，我也許要付出什麼保證，隻要他不趕我走，什麼都好。
    “南宇，你……”
    我怕他再說什麼話，猛地湊上去，堵住了他的唇。
    起先的幾秒，他全然愣住了。我並沒有情欲的想法，隻想封住他的嘴，或者說在他這裏得到什麼保證，隻是慌亂地緊貼和觸碰，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什麼也不知道。
    他起先想避開我的，之後卻漸漸丟失了防線。他的唇有一絲冰涼，但在觸碰之後很快就變得潮濕火熱起來。他還想說什麼，卻被我堵住了，他很快便放棄了說話的念頭，嘴唇緊緊地貼了過來。我的大腦立時一片暈眩，後退兩步，被他按住後頸壓在了牆上。
    他起先咬住了我的下唇，我被他咬的有些疼痛，可是竟有一絲奇異的快感從脊柱上掠了上來，我便也咬住他的，他似乎有些驚異，再無顧忌地將舌頭伸了進來。舌尖掠過齒縫，纏繞上我的，我隻覺得舌頭似乎都要被他吞下去了，但是這種感覺竟然讓我覺得有些安心。吞下去也好，至少不會被丟棄，我不想被丟棄，再也不想了。
    腰開始疼地有些麻痹了，那樣過激的電流，太久沒有嚐試過，我的腿都開始發抖了。
    放開的時候，我聽見張誠粗重的喘氣聲，他把我緊緊扣在身體裏，手心的溫度熱的驚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無法再瞞，也不想再瞞下去，“我和林婧分手了。”
    他把我拉回屋，關上門，顯然有些震驚，“怎麼會這樣？”
    我不想再說一次，可是他的懷抱，讓我有了說的勇氣。
    聽完我的話，他忽然推開我，“你走吧。”
    我簡直要哭出來了，“張誠，你是怎麼了？你怎麼能扔下我不管？”
    “我不想做林婧的替身，我做不了。”
    “什麼林婧的替身？你在說什麼啊？”
    “難道不是麼？你的吻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是把我當成了林婧？又或是拿我當成療傷的避風港，利用過再一走了之？”
    我往後退了兩步，聲音抖的不成樣子，“張誠，我算是看清你了！好，我走，我再也不會來找你，我根本就不該來找你!”
    我拉開門向外跑去，雨比來的時候更加冰冷。
    來的時候我還有個去處，可是現在，我應該去哪裏？
    眼前出現了滾滾波濤，原本平靜的護城河，在今天的暴雨下，竟然一下子漫上來。我的心裏忽然一片絕望。反正已經沒有去處，就這樣，跳下去，一了百了，省的傷心傷身，人生既然這麼痛苦，何必還要苟活於世，至少我還可以留得一點尊嚴！
    我腳一抬，就準備跳下去，身子忽然被人摟住，身後傳來張誠氣急敗壞地聲音，“蕭南宇！你在幹什麼？”
    “你滾開！”我奮力掙脫他的手臂，“反正我死了也不會有人傷心，就讓我死了幹脆!”
    “啪！”一個耳光呼嘯而過，我的臉頰立刻腫了起來。張誠的聲音帶著狂怒，“死什麼死！這一點點挫折就要死要活，你讓你爸媽怎麼辦？你讓我怎麼辦？你怎麼這麼自私！”
    我突然有點清醒了，腳下的波濤如此猙獰，我的腿一抖，險些跌下去，張誠一下子把我扶住，拉進懷裏。
    “不要再鬧了，我想明白了，替身也好，避風港也好，隻要你在我身邊，什麼都好，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我緊緊抱住張誠，“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喜歡你，張誠，我一直都喜歡你！”
    張誠的身子抖了一下，語氣裏是不相信的自嘲，“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們回去吧……”
    “不是的，真的，我真的喜歡你！如果你不信地話……”我一下子吻上他，“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張誠大概是被我吻的有點暈乎，往後退了好幾步，好不容易拉開我，語氣裏有了些笑意，“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回去再說吧，我們已經變成落湯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