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誠在幫我收拾東西。
    他仔細地把每樣認為重要的東西折好，放進箱子，而更多的則被當成了垃圾丟在一邊。我不滿地把那些東西撿起來，“這些我都要的。”
    “這些沒用的，不好搬。”
    我知道張誠是整理東西的行家，可是，他也無權決定我物品的去留，“我說要就要！”
    他看了看我，整理了一下臉上對不整潔的天生厭惡，換成了清淡的表情，“好，那就要。”
    我這時忽然恨極了他的委曲求全，把他手裏的東西全都奪過來扔下，“不要了，我統統不要了！”
    張誠驚訝地看著我，似乎並不明白我為什麼突然有了脾氣。
    我泄了氣地坐在沙發上，看著讓我頭疼的狼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我真想一把火燒了。”
    “燒了你會後悔的。”張誠撿起一本相冊，“比如這個，燒了就沒了。”
    我突然意識到什麼奪過相冊，大學四年的記憶，我，張誠，林婧，都在裏麵了，那時該是多麼的天真無邪，可是現在，卻似乎被玷汙了。
    張誠如同被燙了手似的，理虧地低下頭繼續搜尋，“咦？這個表怎麼在這裏？”
    他的手裏拿著一款橙紅色的SWATCH，是他前年買給我的生日禮物，卻在我用了不到一個月內就丟了，我當時還懊喪了好一陣子，原來是掉在床底下了。
    “所以說，有些東西，不該丟的還是不會丟。”他喃喃地說著，似乎是有些高興。
    “別夢了，早就不動了。”我竭力譏諷。
    “沒事的，換塊電池還可以用。”
    “你以為有這麼容易麼？這個表的內部已經生鏽了，有的東西，丟了就是丟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他愣愣地看著我，咬緊了嘴唇。我也不想這樣惡毒，可是看到他受刺激，心裏卻充滿了罪惡的快感。
    “別磨蹭了，快點收吧，6點我就走了。”
    身體忽然被抱住，緊的我幾乎要窒息了，張誠的聲音回蕩在耳邊，痛苦到絕望，“不要走……”
    一瞬間我的鼻子狠狠地酸了，但還是惡狠狠地推開他，“幹嘛不走？”
    他似乎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訥訥地鬆開了手，忽然間低叫一聲。
    “發什麼情呢？”我粗俗地罵著，卻看到他胳膊上的傷口裂開了，仿佛也將我的記憶撕裂，赤果果地回到那不堪回首的一幕。
    心疼立刻被憤怒取代，“活該!”
    他的臉一下子失去血色，勉強才讓嘴唇不再顫抖。看來我的話在他心頭狠狠地撒了一把鹽。
    隻是這把鹽讓我的心也血淋淋地痛起來。
    隨意收拾了一下，撿了一些重要的書，門口搬家公司的車開始不耐煩地催促起來。張誠幫我把洗衣機，電冰箱全都搬了上來。“這些東西都好用的，就不要浪費錢買了。”
    胖妞在最後一刻被我拽進車廂，爪子抓了我幾下，想掙開跳到張誠懷裏。張誠摸摸它的頭，不知叮囑了什麼，小東西嗚嗚了幾聲，不再掙紮。
    我看著他匆忙搬東西的傴僂脊背，忽然想就這樣拉住他，告訴他，我不走了，我根本不想走。可是我就這樣看著他，他的胳膊在流血，流個不停，就好像流在我的心上。我再也忍不住，把胖妞丟給司機，衝進房間找出紗布和藥膏給他裹上。
    包紮的時候，我知道我的臉是黑著的，他卻很平靜，平靜到我開始怨恨他為什麼不哀求我留下，也許他再求幾次，我就真的留下了呢？直到要走的一刹那，他忽然拉住我的手，輕輕歎了口氣。
    “我們為什麼要彼此傷害？”
    所有的情緒仿佛都溶進這句話裏，讓我差點失去離開的勇氣。
    “因為這是我們的罪。”我坐在車裏喃喃低語，眼淚流的失去神智，隻是他已經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