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我躺在破沙發上剃著牙，順手打開電視，電視裏估計是受潮了，雪花一片，偶爾能辨認出人形來，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張誠走過來要關電視，“都成這樣了，有什麼好看的？”
    “不行，不能對不起我每個月8快錢的有線電視費。”
    “那你看到什麼了麼？”
    “無所謂，哥看的是意境。”
    “南宇，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啦？”
    “啥？”我順著他的眼神飄到桌上的一片狼藉。
    “說好我做飯你洗碗的。”
    “啊哈哈，怎麼突然這麼困呢，張誠，你先放著，我睡醒了就來洗……”
    我翻了個身，把臉對著沙發背，故意打了兩聲粗重的呼嚕。張誠啊張誠，我知道你是愛幹淨的，你就順道給我洗了吧……
    “喂，南宇，南宇……”張誠搖了搖我，估計是想把我搖起來，結果我卻真的快睡著了……
    耳邊傳來低低的歎氣聲，電視的聲音沒了，碗碟乒乓的撞擊聲越來越淡，然後就什麼也聽不到了……
    我是被陽光照醒的，再不起來恐怕要變成烤乳豬了。
    當時走了好幾家才找到這個兩室一廳的房子，價格合適，也算幹淨，還是5樓，通風也好。挑房間的時候，想著自己恐怕總要加班，隻有晚上回來睡，寧願要間西曬卻寬敞些的房間，然後把窄的卻朝陽冉冉的那間扔給了張誠。西曬！天啊，這火辣辣的太陽，現在到底幾點了？
    我一個激靈滾下床。打開手機，15：30，13個未接電話！清一色全是項目經理打來的，昨天交代了我說今天上午10點去加班，天知道我這個人一睡著打雷也轟不醒。
    隨手扯起長褲一套上撲向盥洗室，弄完窩火地發現張誠在沙發上悠閑地看著書，笑得倒美，“舍得起來了？”
    “你怎麼不叫我，不是跟你說過今天要加班的麼？“
    “是啊，不過我看你睡的那麼香，怎麼好吵醒你？”
    “你隻管叫我就好啦。天啊！這次不知道又要怎麼被老大數落了，你知道他這個人很煩的。”
    “南宇，有必要那麼急麼？今天是周末，周末！屬於私人時間，叫你加班本身就是他的問題，況且又沒有加班費，你急什麼？”
    “做設計這行不都是這樣的麼？你又不是沒幹過！”
    “所以我不幹了。”
    “算了算了，不跟你說了，晚上我不回來吃飯了。”我推開門快步走出去，卻被張誠拉住，“別著急，走慢點，事是永遠做不完的，你少做點天不會塌下來。”
    我應付的點點頭，想到等下要麵對經理的禿頭，頭都痛了。
    走進辦公室，我們那一排的燈還亮著。一組4個人隻有小玉在加班。我打了個招呼隨後問，“經理和老王呢？”
    “老王不知道，經理說家裏有急事先走了明天再來，他還很不高興的跟我數落你呢。”小玉放低聲音。
    “這麼小聲幹什麼？公司又沒人。”
    “哪裏啊？電腦室還有人在呢。”
    我無所謂地笑笑，小丫頭未免太小心了，在公司裏誰沒有幾句抱怨，幾句閑話？
    “經理說什麼？”
    “沒，就說打了你很多電話都沒人接，消極怠工什麼的。周一要出圖呢，按現在的速度恐怕明天也要繼續加班了。他分配了我們倆的工作，你拿去看吧。”
    我接過單子，工作不複雜卻很繁瑣，是體力活。我舒了口氣，幸好不用看到禿頭，少了一堆麻煩的解釋。那個家夥叫我們做事自己卻跑了，誰叫他是頭呢？官大一級壓死人。至於老王，貌似和老總有什麼裙帶關係，從來不加班也沒人敢說他，苦的還是我們勞動人民。
    做到無聊時我瞥了瞥小玉的圖，這個丫頭做事快，就是膽子不夠大，有些圖畫的未免過於小氣，我上前給了她一點建議，她改了一下果然好多了。
    “南宇哥，其實我覺得你的能力，不應該隻在這裏做這些雜事的。”
    小玉的道謝裏佩服滿滿，久違的滿足感讓心一暖。想當年在學校，專業課我也是一把好手呢。
    “嗬嗬，在這裏不過是積累經驗，等以後有能力了，就自己開間事務所。”
    “哇，南宇哥你真有誌氣，你要是開公司，我一定去給你幫忙。”
    “亞哈哈，什麼誌氣，八字還沒一撇呢。”
    “有追求就是好的，我呀可沒什麼大誌，就想著回老家開個小店，平平淡淡的就好了。”
    我看著小玉真誠的麵容，心裏有一塊柔軟的地方被觸動。
    “其實吧……我最想做的倒不是設計呢……”
    “啊？真的？那你想做什麼呢？”
    “哈哈，就怕說出來你會笑。”
    “不會啦，說來聽聽嘛。”
    “其實啊，我想開家烤肉店。”
    小玉撲哧一聲笑出來，我有點又羞又怒，“叫你不笑你還笑，以後不跟你說這些了。”
    “沒有啦，很好呀。你要是開了店我一定經常光顧。”
    天花板上的燈黃的發酸，“說說罷了，你可別當真。”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我活動了下筋骨招呼小玉去吃飯，剛出門，電話突然響起。我不耐煩地答了幾句便掛斷。
    小玉小心翼翼地湊過來，“你室友？”我點點頭。
    “怎麼了？”
    “他能有什麼？還不是問我工作怎麼樣，回不回家吃飯，幾點回家這些？煩都煩死了。”
    “奇怪了，每次聽你講電話，就好像是跟老婆講話一樣。”
    “什麼？”我嚇了一跳，“你不要亂說。”
    “你就像個不想回家的負心漢，他就像個苦苦等老公回家的妻子。”小玉繼續口不擇言。
    “別瞎說啊，再說哥跟你急。”我不由自住地站了起來，現在的小孩怎麼了？這種玩笑也亂開。
    “別生氣，說笑的啦。”小玉抱歉地笑道，“不過，真好啊。”
    “好什麼好？”
    “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聲音越來越低，孤獨地在夜幕裏回蕩，如同一縷冰涼的風，一下將我的心撩撥得有些疼痛。
    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一個人來到這陌生城市闖蕩，真的不容易。
    我憐香惜玉的本能瞬間爆發，輕輕拍她的肩膀，“沒事，哥關心你，你就做我的妹妹好麼？”
    小玉抬起頭，她並不漂亮，卻有一種嬌小的甜美，又有一點不認輸的倔強，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她抹了抹眼角對我笑的真心誠意，“好。”
    “有什麼要哥幫忙盡管說，哥給你出頭。”
    “好。”
    初秋的夜晚有點些涼了，還好我在張誠的強烈要求下批了件外套，小玉卻是要風度不要溫度，一件雪紡的長裙被吹的四散飛揚，剛剛吃完的熱辣湖南菜也抵擋不住。我脫了外套遞給她，“看你冷的，穿上吧。”小玉對我搖搖頭，“你也會冷的。”胳膊卻抖得像個篩子。
    我好笑地硬把外套給她披上，“還逞能，哥讓你穿你就穿。”她還想推辭，卻拗不過我，隻好抬起頭對我感激地笑，“謝謝。”
    “謝什麼，我說了認你做妹妹，客氣什麼？”
    她點點頭，我能看到她眼裏的喜悅，這種感覺讓我沒來由的覺得自己很偉大，看小玉好像又親了一層。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我們都是孤獨的，唯一擺脫孤獨的方法就是——讓我們成為彼此的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