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酒喝得多了，醒來已是日上枝頭了。
    木諺強撐起酸痛的身子起來，桌上放著一碗白粥，時間應該沒有多久還冒著熱氣，看來蘇青已經起來了，穿好衣服去敲那個人的門卻半天沒有回應。伸手推開門，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木桌上還留著喝剩下的半盞茶，看來人已經走了。去哪兒了？怎麼也不說聲。
    揉了揉還在脹痛的太陽穴，木諺甩了甩頭，昨晚發生了什麼怎麼都想不起來了，隻記得湖邊那些美麗的宮燈，漫天耀眼的繁星和蘇青仰著頭脖子頸部那好看的弧線和他對著夜空暢飲的美麗姿態，孤獨的側影帶著說不出的悲傷。
    此時，咚咚——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木公子在嗎？”
    木諺打開門，酒樓的吳掌櫃笑吟吟地站在門外。
    “原來是吳先生啊，請進。”
    喝了一口木諺幫他倒的茶，吳掌櫃關切地詢問他住的可還習慣，若是還有什麼缺的盡管開口。木諺謝過他的好意，在這裏吳掌櫃已經幫了他們很多了。客套了幾番後，木諺開口問道：“先生今日到訪可有什麼事？”
    聞言吳掌櫃的麵色變得嚴肅起來，鄭重道：“實不相瞞，在下的確是有事相求。不怕公子見笑，在下也曾是讀書人。年青時還取過功名，隻是家業總要有人繼承，不得已才做了這番生活。”話落，他的眼神變的銳利，緊緊盯著木諺，“憑著這些許年的經驗，在下也瞧出木公子兩人並不是這一般出外遊玩的公子哥兒，恐怕......身份還要更高一些吧。”
    吳掌櫃的話句句點到木諺心中的恐懼，他在桌下的手慢慢握緊，難道，他看出了什麼，要帶自己去見官嗎？鎮定了下神兒，他接口道：“先生什麼意思，學生倒是不懂了。”
    “公子過慮了，在下此言並無旁的心思，還請公子聽在下把話說完。今日不請而來，隻是為求公子作幾幅畫而已。”
    木諺不禁覺得奇怪，這吳掌櫃專程而來，言語間又透著好似知道了很多，難道這半天下來卻隻是為了求幾幅畫嗎？
    看著木諺疑惑的表情，吳掌櫃連忙開口解釋，去掉他的疑心，“在下瞧得出木公子的畫技不凡，不怕取笑，拙荊生平最愛書畫，所以想請著公子為她作幾幅畫，不知木公子可願？”
    “無妨。”要隻是這事，看著平時吳掌櫃這麼照顧，自己答應下來也是應該的。
    吳掌櫃抱歉地笑笑，卻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神情之中好像還有言語要講。
    “先生可是還有事要吩咐？”木諺試探著問道。
    “木公子不要先生先生叫了，在下吳靖，字子才。我比著公子年長，不嫌棄的話稱一聲子才兄吧。”
    木諺聽言合起雙手行了禮，“子才兄，學生木諺。既是不嫌，也直喚木諺名字就好。”
    吳靖友好地笑了，隨後站了起來踱步到窗邊，看著院裏那株梧桐，開口道：“我主要還是想請賢弟你給拙荊畫一幅畫像。”
    “這倒是不難，嫂夫人哪天閑暇了，直接邀我來就好。”
    男人半晌都沒有搭話，過了許久才轉過身，臉上滿是悲傷，“隻怕是困難了，拙荊......已逝去快十年了。”
    這......木諺起身正要道歉，男人卻擺手製止住了，又看向窗外，開口講述他的故事。
    “吾妻是這世上最溫柔的女子，貼心，賢惠，樣貌不是最好的，卻也清秀可人。她原是大家閨秀的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嫁給我，倒是委屈了。”講到這裏，男人的臉上帶著溫暖的笑意，喝了一口茶，接著說道：“以前酒樓生意並不如現在好，她跟著我吃了不少苦，這園子就是我們當年住的地方。那時我隻能給她這樣的屋子，可她卻極愛這座院落，她說再不濟也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家。每日都要打掃的幹幹淨淨。”吳靖愛憐地摸了摸窗棱，這是他妻子曾日日擦拭的地方。
    想著木諺還在等著他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著那棵梧桐樹，“這是她從樹苗起就精心照顧的，她最愛那梧桐，常說，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我笑她總愛些不吉利的，沒想到......沒想到......”男人的聲音變得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木諺端過一杯熱茶遞給他，“子才兄，節哀。”
    吳靖謝過他，接著說：“還有十多天就是她十年的忌日了，她留下的畫像不多，我想著木諺你的畫技不錯，定能做出一副好的好讓我拜祭她，或者留著做個念想也不錯。所以那日看到你作畫，就想盡辦法留下你們，還望賢弟不要怪罪愚兄。”
    木諺了然，“子才兄信得過我，我很樂意。你們夫妻情深隻讓我感動，自然會盡全力，莫要再提這些見外的話了。”
    男人整了整儀容，笑道：“方才失態倒是讓木諺你見笑了，明日要是無事就上酒樓來吧，我給你看看她留下的物什。”
    木諺點頭答應下來，男人謝過就離開了。
    一生相許求的不過是白頭偕老，隻是終怨天不遂人願，人命的卑微怎麼去和命運抗爭。
    月上中天，蘇青的房間還是漆黑的，木諺站在門外看著，這是......去了哪裏？
    吱呀——大門被推開，蘇青一身酒氣地走了進來，臉頰紅的嬌俏，那雙丹鳳半眯半睜。老遠就聞見濃濃的酒味，怎麼喝了這麼多？木諺上前去扶他，卻被蘇青不著聲色地躲開，那雙手尷尬地伸在那裏。
    那人已經回了屋子，掌上燈，窗戶暈出昏暗的黃色。
    屋外的木諺卻僵直了身子，剛才，那人經過的時候......他清楚地聞到了隻有女子身上才有的胭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