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春風拂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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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睡的昏沉,也不知是幾更天。
將醒之時,隻聽得有人脆生生喊道:“小鯉魚,這乞兒是哪個溝裏頭撿來的?”
費力睜開眼,見得模糊人影立在石床前。
聚了聚神方看清,那人卻是一襲艾綠綢衣,翠色玉笛點綴纖細腰身,手抱胸前,如墨長發鬆鬆用那碧玉簪挽在腦後,反襯著白皙麵相——真真活脫脫一把水蔥兒。
嘖嘖,如此佳人生生被那張嘴給毀了。想了下自身的處境,還是不與他搭話的好。
索性不去理他,專心致誌伸了個極為舒服的懶腰。
少莊主笑道:“這便是姚離。”
心裏咯噔一下,原來戲已開場。
水蔥挑了挑細長的眉,仔細打量了我一番,忽地皺起秀眉,冷笑道:“哪裏來的相國之子做短幫打扮?小鯉魚你莫不是尋不到姚離,胡亂找了個相像的瞞天過海吧?”
“瞞得了別人還能瞞得了兮春公子你麼?”少莊主反打太極,依舊是萬年不變的笑臉。
“切,”水蔥不以為意,看那人笑的刺眼,複又咬牙恨恨道:“你瞞我的事又不止一樁兩樁了,做清白給誰看?”
少莊主並不做聲,轉頭向我虛作一揖:“姚公子見笑。”
轉眼間,我由仆成客。他既不生分,我也樂的熟稔。
肅了肅顏色,也學他那般假笑:“少莊主過慮,兮春公子快人快語,不失為性情中人。”還好看過幾出戲文,場麵話應對的來。
反觀水蔥,一臉不屑:“休得妄想本公子以禮待你,也不找個鏡子瞧瞧,那般粗鄙不堪也想上得台麵?”
少莊主作壁上觀,看我應對。
我隻覺好笑,不知究竟是何時同他結的梁子。素昧平生之人,也能讓他積憤如此。可歎他一襲春色竟能透出淩冬之怒。
念及他同少莊主非比尋常,便沉住氣問道:“在下不曾記得與公子有緣見過,公子今日這般刁難卻是為何?”依稀想起少莊主提過,見過姚離如今在世者,除卻他便隻剩一位姚家老仆。
“哼,”水蔥眯起細長的眉眼,指尖繞起半縷青絲,朱唇鋒利成線,發難道:“我且問你,天樽在何處?”
愣了一楞,我轉身對著置身事外的少莊主,眼中透出萬分懷疑,譏笑道:“蘇兄竟是懷了這番心思。”
我哪裏曉得這勞什子藏在何處,燙手的山芋接不住隻好丟出去。
少莊主輕笑道:“姚公子多慮,蘇某不過是想盡綿薄之力助姚公子早日血仇罷了。”
血什麼仇……再扯下去,血了你便可。
好在水蔥表情些許古怪,卻又像倦了般,懨懨道:“隻怕將來尋得了天樽,冒牌也抵不得正貨。”
“承蒙兮春公子掛懷,姚離之於天樽,隻真不假。”我無比誠懇,信誓旦旦。廢話,我又未開口承認身份,姚離與那天樽如何你儂我儂,幹我底事?
水蔥瞄了眼不動聲色的少莊主,忽而笑靨如花:“小鯉魚,這麼說,你是打算供起這尊泥菩薩了?”
“兮春公子言重,鄙人不過落魄江湖無名小卒而已。”著實拿不準水蔥意圖為何,身邊兒這尊真佛又沉默為金。
“本公子口味輕得很,”水蔥翻了翻眼珠,複又說道:“小鯉魚,你若執意如此,我亦無話可說。”言罷,盯著少莊主一動不動。
少莊主笑的風淡雲輕,終開金口:“那就閑話少敘。”
水蔥眼角微微抽搐,惡狠狠看向少莊主,銀牙咬碎般:“蘇--錦--泠!”
少莊主略略頷首:“不才在下。”
空氣中閃過幾星離子火花。
所謂高手過招,未免傷及無辜。思及此,我默默往後縮了幾步,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免去二人墊背之需。
令人欣慰的是,二人除卻比眼力勁兒大小外,無有其他動作。
隻是氣氛頗有些尷尬。
“咳咳,今兒天氣不錯。”佯裝抬頭觀天象,入眼的皆是石頭。
……還是閉嘴的好,悻悻摸摸鼻子,我也學那老僧坐定,不發一語。
“姚公子若覺得悶了,隨蘇某出洞散心如何?”少莊主淺淺笑著,麵朝我提議道,視線依然粘著水蔥。
“不勝榮幸。”外麵空曠躲起來也方便,總比呆在這小石洞裏要好上許多。
還沒等我開始挪腳,水蔥忽的飄過來扯住了少莊主袖子。
“本少爺又不是找你,離遠點兒!”見我緊靠在他身後,水蔥極為不爽。
——!令堂的,小爺的玉足被你做了踮腳之需哪裏又離得開你!
心裏默默念經,想抽出腳,卻發現半邊身子都動彈不得。
難不成是腳背上也有穴位?
“內什麼,兮春公子,勞煩抬下貴足。”眼角微抽,我躬下身子,盡量用力往外拉扯,心想再讓你這麼踩下去,我可是要化成石頭跟這山洞融為佳景拉。
水蔥極不耐煩回頭,恰好撞散了鬆鬆垮垮的發髻。
然後——我就直直往牆壁上撞去。
奇的是,周身竟不怎麼疼。
“姚公子可否下來?”身後肉墊幽幽道。
“哈?”堪堪認了當前形勢,腰被一隻素白纖細的玉爪穩穩托住。
晃了兩晃,竟未有鬆下跡象,嘖嘖,習武之人,果然臂力強勁。
未等我三晃四晃扭動夠本,兩腳落地,身子已經被扶正。
“姚公子胃口不錯。”肉墊一個瞬移,翩翩立在我跟水蔥之間。
“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我胡亂抓起散落的煩惱絲,一邊含糊應著。口亨,世道險阻,還不興人家長點兒肉防摔?
“你身手倒好得很!”水蔥憤憤,開始磨牙。
“不及兮春公子。”肉墊微笑,謙遜有禮。
我很憂愁。感覺自己成了那逗貓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