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紛揚在街頭，孤獨的腳步邁向未知的前方。天色漸晚，逐漸被染黑的天空和一片雪白的大地交錯成一道黎明的光影，可惜即將到來的是黑夜。
    林夏在街上獨自行走，尋找一個可以落身的地方。整條長街唯一的酒店裏的燈光在黑夜裏散射著，在寒天凍地裏顯得那樣溫暖，隻是多了幾分刺眼。正向那邊走去的時候，卻被一些吵鬧聲吸引了注意力。
    一群年輕人在街尾叫囂著些什麼，林夏心裏有些害怕，覺得這種事還是避開比較好，於是快速進了酒店，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身份證開了房，之後進了電梯。電梯裏隻有他一個人，安靜得連自己的呼吸也聽得見。
    酒店的電梯是觀光電梯，通過玻璃幕牆可以看到外麵的情況，而此時林夏的視覺範圍內，仍是那幾個鬧事的青年。有一個高個子的男生被圍在了人群裏，雙方似乎在進行交涉，但情況並不很好，隨時可能會動手的樣子。
    不知不覺電梯門已經開了，林夏轉過身去剛想走出電梯，想了想，還是停了下來，將電梯門關上，按了下樓的鍵。下樓的時候雙方已經動起手來了，那被圍住的男生雖然有兩下子，但對方人多勢眾，顯然很快就被占了上風。
    林夏出了酒店，在一個不太顯眼的角落站著，悄悄地撥通了110。那邊打得很激烈，不時有慘叫聲傳來。他不敢靠近分毫，隻能在一邊嘲笑自己，又愛多管閑事，卻又沒有膽量管到底。他總是這麼矛盾著，糾結著。
    遠遠地聽到警車的聲音傳來，那邊的人聞聲四散，隻有之前被圍住的人還坐在原地，用手臂撐著地。林夏掏出手機，將電話卡卸了下來裝進口袋裏，快速跑了過去將那邊的人扶了起來，那男生抬頭的一瞬間，林夏愣住了。竟然是顧子期，雖然身上受了不少傷，卻還是一臉的桀驁不馴。
    警車很快就會趕到了，他不想讓事情變麻煩，於是對顧子期說道：“快跟我來。”
    也不知道他到底傷得重不重，拖著他就往另一條道上走去，很快兩人已經到了酒店的後門，那裏沒有什麼人。
    警車趕到的時候隻看到地上的血跡，一個人也沒有見到，查了報警的電話，發現戶名是鄒易，領頭的警察皺了皺眉後帶著人離開。
    “你沒事吧。”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遇到他，林夏心裏已經結成一團亂麻。
    顧子期沒有回答，站在林夏跟前將雙手搭上他的肩，說話的時候還在微微喘氣：“我們……好久不見了。”
    “別說話，我帶你去醫院。”林夏說著要去路邊攔出租車，顧子期將他拽了回來，雖然受了傷，但是力氣還是不小。
    “一點小傷，不礙事。今天大年三十，你不回家？”顧子期問他道。
    “不回，我今天住這裏。”林夏搖了搖頭，指向麵前的酒店，“你先跟我上去吧，你身上還有傷。”
    “嗯。”顧子期隻是點頭，然後跟著他從側門進了酒店。
    關上門開了燈，林夏發現他唇角有一塊淤青，在他幹淨的臉上顯得格外詭異。
    “把衣服脫了。”將手裏的東西放在床上，林夏開始從包裏找東西，也不看他一眼。
    顧子期靠在牆上站著，一動不動。
    “給你檢查傷勢！”說著林夏從包裏拿出一盒藥膏，因為劉哲凱的交待，他隨身都帶著跌打藥，雖然很少派上用場，但是帶著這東西出門已經成了習慣。
    開了空調，屋子裏很暖和，顧子期脫了上衣坐在床上，胸口和腰上有好幾處傷，有一道已經劃破了皮膚，細細的血絲從傷口裏浸了出來。林夏進浴室拿了條毛巾用熱水沾濕後擰幹，輕輕給他擦拭著傷口，突然一隻手就抬了上來，撫上他的臉頰，動作很溫柔，卻嚇得林夏心中一震。
    “你還挺會照顧人。”林夏抬頭的時候，顧子期正嘴角上揚看著他。
    “我不會照顧人，我隻是愛多管閑事，早知道是你我就不管了。”林夏冷冷道。
    顧子期將手拿了下來，雙手撐著床沿後仰著身體，歪著頭看向林夏：“你就那麼討厭我？”
    林夏向來不喜歡遮掩，便直接道：“不討厭，但是不想見到你。”
    “為什麼不想見到我？難道是不能接受你已經對我的感情這個事實？”帶著一身的傷，非但不覺得狼狽，顧子期卻依舊是一副不知好歹的樣子。
    “你還敢更自戀一點麼。”林夏將手裏的毛巾往旁邊隨意一扔，雙手環胸俯視著坐在身前的人。
    “考慮了那麼久應該差不多是時候給我個答案了吧。看你的樣子，似乎一個人也不好過，不如和我一起做個伴吧。”
    聽到這句話，林夏原本犀利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來，張口卻說不出話。
    大年三十，本該是一家人歡聚一堂的時刻，他卻獨自在外，也許早該習慣了寂寞，可是當自己的世界空下來的時候，卻還是覺得缺少了些什麼。眼前這人，也是一樣吧。
    “我一個人就夠了。”最終還是說出了這樣的話，虛偽吧，反正這世上也沒什麼是真實的。
    “你冷麼？”顧子期突然問道。
    “開著空調呢，不冷。”
    “是麼。”顧子期起身向他靠近，林夏仍站在原地，眼神空洞。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林夏的腦子開始麻木，並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在那一刻突然想把所有的負擔全都拋到腦後，讓自己的腦子變得空白。
    “你的眼神，太冷。”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手已經環在顧子期的腰上，半裸的身體和自己緊貼著，於現在的自己而言，沒有絲毫誘惑，而自己卻主動貼了上去。
    窗外突然有煙花炸開，如繁星隕落，在天際劃出一道道光痕，美得耀眼，卻也刺眼。
    “新年快樂。”顧子期在他耳邊輕聲呢喃。
    “新年快樂。”頓了頓，林夏又補上一句：“謝謝你在我身邊。”
    兩人同時失力，躺倒在床上，林夏緩緩伸出手去關了燈，整個房間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中，很快又被窗外的煙花照亮。
    林夏側著身子看窗外煙花如流星雨落，顧子期在他身後用雙臂將他環住，每一道最刺眼的光影過後，都會有一滴溫熱的淚從他眼角滑下，滴落在他的手臂散成一片冰涼。
    之後他們安靜地親吻，輕撫各自的身體，隻是在這一夜，卻無法勾起任何情欲。
    隻是因為寂寞吧。睜開眼，林夏這樣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