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誠也一起來了，這次他是幫了些忙，不過加班就從不陪我。他的理由是，要回家做飯給他那寶貝吃，我靠，這算哪門子的理由！
    真不知他哪來這樣的好命，就算不加班，老板也不會給臉色。
    這次我小心翼翼地多，方案之前就跟戴月蓉通過氣。之前她收過我們公司不少好處，自然也會透露些。揣摩了半天聖意，總算搞出這麼個方案，這回應該不會出什麼紕漏了吧。
    我對自己的口才還是有信心的，台下不少人也一副讚許的樣子，讓我心情為之一鬆。但拍板人畢竟還是何小羽，我悄悄朝他瞄過去，他還跟上次一樣，看不出表情。講完之後，他不說話，下麵也都噤聲。我心裏便有些惴惴，等他發話。
    他終於合上手中的文件，卻朝我的方向丟在桌上，“啪”地一聲打破了會議室的寧靜。
    “一個月你就做出這樣的東西來？”
    聽他這口氣，我隻覺得頭皮一緊，“何總，有什麼問題麼？”
    “還不如上次的，拿回去重做！”
    冷汗頓時從背後飆了出來，“何總，您若是心裏有了個方向或者概念，還請明示。”
    何小羽漂亮的眼裏光卻是冷的，“我要有想法，還花錢找你們幹什麼？”
    “那您有什麼意見，能具體點說說麼？我們回頭也好改。”
    “你們做成這樣，還敢問我要意見？等你拿個像樣的東西來再跟我說。就你這樣的能力，要是在我們公司，早就被炒了。”
    我這一下目瞪口呆。被人貶成這樣，生平還是頭一次。
    我方力別的不敢自誇，但從沒懷疑過自己的頭腦。從小到大不論讀書還是做事，還沒一件能難得到我，以前做出來的方案，就算擱到何氏，也是讚不絕口的，要不然老板也不會這麼器重我，想升我當總監。
    可是他這句話，簡直就像個晴空霹靂，讓我多年來建立的強大的信心第一次產生了動搖！
    一直沒有出聲的張誠這時不知怎麼義氣起來，往前跨了一步，“何總，這是我們團隊沒做好，不完全是方力的責任。”
    何小羽瞄了他一眼，似乎有點詫異，但也並不影響他嘲諷的口氣，“衰將無好兵，張誠你還是趁早換個團隊，免得被拖累了。”
    直到人散了好久，我都沒辦法說出話來，被打擊的重創，已經讓我思考不能了。
    出了何氏，張誠拍了拍我的肩，安慰似得，“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我隻覺得渾身無力，回頭看他，“你說真的？”
    “嗯，你這個企劃，比別人的不知道好多少，我覺得他根本就沒認真看，等他回去想想說不定就改變主意了。”
    我被他一句話說的心裏也回暖起來，“你這個家夥，什麼時候這麼會哄人開心了？”
    張誠淡淡的，“我說的是事實。”
    不管是安慰還是怎麼，此時聽在我耳裏簡直是天籟之音。沒錯，他是甲方，站著說話不腰疼，比這難纏的都見過，也沒見你怎麼著。因為何小羽兩句話就懷疑自己，你也太經不起打擊了吧！人別的沒有沒什麼，但千萬別沒了信心，沒了誌氣，不然還有什麼奔頭？日子還怎麼過下去？
    我隻覺得此時的張誠說不出的可愛，便要伸出手來捏他的臉。“晚上跟我出去high，好久沒出去，人都要憋出內傷了。”
    張誠飛快往旁邊避開，一臉的老實樣，“我要回去燉湯。南宇昨天加班，要給他補補。”
    我頓時恨鐵不成鋼的，“你這個沒出息的黃臉公！你就熬吧，我看你熬到什麼時候才能轉正！”
    張誠臉一白，“我沒想過那麼多，我隻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看的到吃不到，你不會憋死啊？”
    “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也沒什麼……”
    “好了好了，快滾快滾。”
    我一腳把他踹開。他那個蕭南宇是什麼寶貝疙瘩了？整天像個小媳婦似得求著對人好。看到這個家夥擺出一副無私奉獻的情聖模樣，我都要頭痛了。
    晚上掛了電話給戴月蓉，她說她也沒料到今天會搞成這樣，末了還加了句，“天恩難測，總之你悠著點。”
    我聽她話裏有話，趕緊追問，她便有些玩笑的語氣道，“你是不是得罪了我們少東？”
    我頓時一懵，“這是哪的話？你從哪聽來的？”
    “我也隻是瞎猜，女人的直覺。對了，明天你過來，林總讓你來拿會議記錄。”
    “會議記錄？”我有些詫異，“我們也有做，幹嘛要去你那裏拿？”
    “林總怕你不能領會今天開會的要旨，你知道，他很看好你的。”
    那個林總叫林向輝，是何氏營銷部門的主管，也有份參管我這個案子。之前見了幾次，他都對我頗為讚賞，如果不是何小羽來插一腳，方案早就通過了。我想他大概也有些不爽，便想幫我一把。
    我忙不迭地應承了，這個時候，要能得到他的助力，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第二天一早便趕到何氏，在走廊裏突然撞到個搬貨的工人，不是我不看路，純粹是他自己橫衝直撞了過來。我便“喂”了一下，想罵兩句，突然發現那被鴨舌帽蓋著的臉有點眼熟。
    三秒之內我反應過來，但還有些不確信的，“黃少？”
    他一頓，看到是我，拔腿想走。
    我也來不及想便抓住他，“黃少，你怎麼會做這種事？”
    他一甩手，語氣憤憤的，“你還有臉問我，不就是你串通了那個賤人來搞我的嗎？”
    我頓時莫名，“冤枉，我什麼時候搞你了？”
    “我說你那天怎麼拚了命也要幫他，原來早就曉得他的來曆。你這馬屁拍的好，立刻平步青雲了吧！我就平白當了你的踏腳石。我告訴你方力，天理循環，你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說完他便猛把我一推，我毫無防備摔在地上，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沒影了。我終於意識到他說的什麼，隻覺得目瞪口呆。
    他老爹跟何老總怎麼也是一起戎馬天下的兄弟，外頭衝著他老爹的麵子也要稱呼聲“黃少”。其實那天何小羽也沒吃到什麼虧，居然半點麵子不給，讓他去做苦力！
    這個人，果真是心胸狹窄又翻臉無情！
    我突然想起昨晚戴月蓉的話，頓時有些冷汗上湧。那天多少也算是強上了他，他那句“我不會放過你的”，當時聽著是情趣，現在想想竟然是真的！
    我說他搞這麼多事，原來不是針對方案，是針對我！
    想通了這層，我頭腦頓時一片清明，可是這清明之後，整個關節都卡死了。
    若是這樣，不管我出什麼方案，都一定是死無全屍，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都是浮雲了。
    方力啊方力，你什麼人不好得罪，居然得罪了他？
    我頓時一身鬥誌都化成了煙灰。色字頭上一把刀，這是我自己找死，連氣都沒處撒！
    走到戴月蓉處，她有些驚訝的，“怎麼臉色這麼差？”
    我也沒回答，隻是笑問，“請問林總的會議記錄是在你這麼？昨天你讓我來拿的。”
    “哦，忘了跟你說，他臨時坐早一班飛機出差去了，估計一個禮拜回來。記錄他說要自己給你，也沒在我這。”
    我頓時氣上心頭，“那你怎麼不早說？我也不用白來這一趟。”
    她挑了挑眉看我，冷笑道，“我又不是你的秘書，關我什麼事？你有什麼火，跟他們撒去，跟我這叫什麼？”
    我心中縱有百般怒氣，此時也隻能化成低眉順眼的諂笑，“對不起，是我說錯話。回頭林總要是回來，還得麻煩您跟我說一聲，有空請你喝茶。”
    她輕微哼了一聲，“你還是好好做事，別竟想著什麼歪門邪道。你這樣的人，要是在我們公司，早就被炒了。”
    走出林氏，我隻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就一拳砸玻璃上了。
    媽的不就是個破秘書嗎？拿著雞毛當令劍，什麼東西？
    掏出煙猛吸了幾口，氣才順了些。可是何小羽那一樁，該怎麼辦？
    這個案子我花了那麼多心血，難道要現在放棄嗎？
    明明就差一點了，明明就要完成了，我怎麼甘心就這樣拱手讓給別人？
    我把煙往地上一扔，狠狠踩了兩腳。
    媽的方力，這個時候慌什麼東西？過去那麼大的風浪你都挺過去了，不就是這點破事麼，有什麼可怕的？
    不就是個太子爺麼？撒撒脾氣也就過去了，難道他還能把你殺了不成？
    中午請戴月蓉吃了頓日本料理。之前被她說成那樣，也能厚著臉皮去請的大概也隻有我方力了。可是我能怎麼辦？要不是貼身秘書誰能那麼清楚何大少的行蹤？反正臉皮這種東西也不值錢，嘴上客套心裏罵她祖宗十八代過過癮就算了。
    一打聽，原來這個少爺還有些工作狂，下班時間也不固定，又不能在門口等，我便隻好在車庫裏侯著。
    一眼就看到了他那輛白色蘭博基尼。下頭人都以為他會用沉穩的黑色，沒想到卻是拉風的白色。我倒能理解，他性格裏頭那些刺，我算是領教了。
    車庫裏陸續空了，下班已經快兩個小時，他還沒出來。我不由得焦躁起來，他不會已經走了吧？來回走了幾步想舒緩站的發漲的腿，卻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了過來。
    我頓時肅然而立，他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離開了眾人的簇擁，冷冷清清遺世獨立的味道，不知為什麼，讓我充滿了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