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課桌
     “李老師，看看這是不是你們班的，叫陸灰野。”
     拿著點名冊的老師，翻了一下手中的名單，“是這個班的，怎麼現在才來？”
     “昨天可能沒來開會，剛才找到我們班去了。”帶她上來的老師在她前麵，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一定是和藹的吧！
     雖然還算學生的他，不適合用和藹這個詞。但陸灰野想，他一定是笑著的，沒有責怪她的意思。
     剛才抬眼看他的時候，就是涉世不深的純真笑容，讓厭惡老師的她，一瞬就對他有了信任的感覺。
     老師轉身離開，她這個姿勢，看不到他的臉。
     “不知道今天早上七點升旗嗎？”拿著名冊的老師，聲音聽起來不冷不熱。
     沉默，這是陸灰野對這個世界的態度。
     以為會很久才用，這個絕望的姿勢，會很久才與高中老師見麵。
     至少會準時來上課。
     不逃課，不曠課，不惹是生非，卑微得像一粒塵埃，總不至於還要因為成績的事進辦公室吧！
     至少第一年不會，安分守己老實巴交的平民百姓，總是不引人注目的。
     有一天算一天，好好享受幾天的清淨日子吧！
     可是和藹的學生老師才問出那句話，她的靈魂，就已墜入暗無天日的深淵。
     女老師，高挑，精瘦，帶著眼鏡。
     一切早已注定，無論你怎麼逃，還是擺脫不掉他炫耀可以控製你的光環。
     “先進教室吧！”她眼鏡後麵的眼睛，是陰陽怪氣的神情。
     還沒等陸灰野起步，她又攔在門處，“沒課椅了，你自己去抬吧！在食堂裏。”進了教室，留陸灰野一個人茫然站在空曠的走廊上。
     下了樓，也不敢停足觀賞工石校園的美景，腳下的步幅，有她不曾的速度。
     要想過安穩的日子，在彼此還不熟悉前，還是不要落什麼把柄在她手裏。
     雖然自己也是女子，還是不得不說那句話，唯女子小人難養也。
     可是偌大的校園，想找到食堂，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急得火燒眉毛，也是毫無辦法，本打算放學後才將這座名聲不菲的中學溜達一轉，享受品讀校風嚴謹的高中。沒想到現在就被自己走馬觀花掃視完了。
     真是可恨，這麼大的校園，竟然差不多轉完才看到一個打掃的人。
     就算是一塵不染的主街道，也還能看到幾個執勤的。
     陸灰野隻能自認倒黴，黴運這兩個字，一直就在她身邊，如影隨形。
     她一直懷疑，自己與黴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甚至沾親帶故都有可能。
     真是奇怪，食堂也很安靜，還沒有足夠的光線，很灰暗。又不開燈，幽深的寬廣，哂得嚇人。
     後來她才知道，因為食堂在背陰處，要午時才能被日光照到，過了早餐時間，就會關燈。
     因為窗口和就餐處是分開的，食堂的工作人員都在後麵準備午飯。所以就顯得特別空曠安靜。
     這些是後來知道的事，現在她一個人就這麼突然闖進食堂，還是有些毛骨悚然。
     還好她不是膽小的女生，看到偌大的食堂，在灰暗裏一排排整齊的餐桌，別無一物。荒曠的沉寂，壓抑得窒息，沒有轉身離開開。
     她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人就是噪音的製造者，沒人的地方，就是可以享受寧靜和幽冥的理想領地。
     可是這種有過人類痕跡的楚地，留下的縱深，便都是揮之不去的寂滅。
     真的是自己多愁善感嗎？一進入這樣的場景，總是感到無限悲涼和落寞。
     鋪天蓋地的絕望，澆濕孱栗的一頭一身。
     她感到指節微微發麻，冰冷得仿佛要滲出水來。
     腕間使力，想試一下餐桌的重量。力沒少用，手裏的東西卻是微絲未動。
     這都是固定在地上的，怎麼搬得動，老師是不是說錯地方了。
     她一向無所謂的態度，在這裏有些不太靈驗。心裏又隱隱有她不想要的恐慌。
     在這麼東拉西扯的耗下去，第一節課就要下了，不想出名都難。
     本來打算好好在角落裏度過這三年無聊的行程，安分守己，本本分分。
     冠冕堂皇話，就是做一個高貴的啞巴，不招惹別人，也不讓別人來招惹。
     可是第一天上課就跟班導正麵接觸，不被記住也難。
     她心煩意亂四處張望，已經適應食堂裏灰暗的光線，不覺得眼前在是一片朦朧。
     不經意的回望間，她有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繼而是自嘲的笑意。
     終於明白，沒文化，真可怕。
     驀然回首，那人就在、、、。要找的東西，近在眼前。
     在食堂最裏側，有氣勢龐大的一堆課桌，碼成一座山丘，宏偉壯觀。
     都是破敗的舊物，滿目瘡痍，雜亂的堆疊在食堂角落的牆壁處。
     是超市裏賣的那種，鋁合金的質感，金屬的東西，總是給人冰冷的感覺。
     被人類丟棄的金屬，總有鏽跡的味道，流離失所的悲戚，靈魂也在顫抖。
     她不敢上去翻，怕桌倚堆放不穩掉下來砸傷自己，就在沒有重疊的幾張裏挑了一張相對較好的。
     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人，怎麼拿？
     她略帶憂傷的眉宇，有一個小小的灰色印跡。
     略一踟躕，將椅子反疊在桌上，抬起桌子邊緣。
     手無縛雞之力，是不是形容的就是現在的自己。手臂發麻，像團棉花，竟然還走不出五步，就要停下喘氣。
     她翻看著手掌，退化了嗎？肌肉。發育很好的樣子，為什麼這麼不能負重？
     十幾年的歲月裏，十斤以上的東西也未曾觸碰過，這樣養尊處優，怎麼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啊！
     她又抬著走了一段，咬著唇，暗暗鼓勵自己，還是吐出一個長長的無奈。
     這不是動漫，可以用意誌克服困難的場景，主人公想要辦到的事，開始就算敗得一塌糊塗，慘不忍睹，憑著他的意誌力，一樣可以扭轉乾坤。
     自己不是振臂一呼的英雄，甚至配角也不是，不能憑意誌力解決當前的難題，抬不動就是抬不動。
     每天與自己肌膚相親的兩條臂膀，不給麵子就是不給麵子，毫無商量的餘地。
     她感到額頭有細密的汗珠，身上也是汗跡嘖嘖，熱得像在一個密閉的狹縫裏，喘不過氣來，索性回過身，靠著桌子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