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有鳳來儀，珠胎暗結（5）
    “離岸在嗎？”唐小糖想了想道。
    匆匆搖搖頭，“好像早晨出去了。”
    唐小糖隻好先作罷。
    匆匆坐在床邊給她手臂上的傷換藥，道，“小姐這個傷到底怎麼弄的啊？”
    唐小糖裝作迷糊道，“難道不是昨天被侍衛打傷的？我不記得了……”
    見慣她糊塗的樣子，匆匆也不再問她。吞吞吐吐道，“小姐……我想告訴您一件事，但是您不能激動……”
    唐小糖愣了愣，道，“你說。”
    “喬妃娘娘她……”匆匆小心看著她神色道，“聽說被皇上打入冷宮了……”
    唐小糖手上一頓。
    她想起上次喬妃在冷宮時的‘盛況’，皇帝對她並不無情，何況現在又有了龍嗣？或許她私自出宮真讓他一時生氣，但氣消了，還是會放出來。
    喬妃給她的信她並沒有拆，也不想拆。她並不需知道他曾與離岸達成什麼協議，她隻要認清他的心。
    兩人剛走出來，九王爺就出現，看著她時是極為關切的模樣，道，“傷怎麼樣了？”
    唐小糖微笑道，“隻是些皮肉傷，並無大礙，多謝九王爺擔心！”說著，俯身一禮。
    九王爺見她行禮，有些局促。他向來是個泰然如風的高雅人物，此時如此，反而讓唐小糖意外。
    兩人各自落座後，九王爺道，“喬妃的事，皇上已經處理，還請小糖不要介意。”
    昨天的事明明是她以下犯上，對皇帝寵妃無禮，九王爺竟小心翼翼對她賠不是！
    唐小糖心裏苦笑，搖頭道，“當今天子最是注重禮儀賢德，昨天的錯在我，不怪喬妃娘娘。如今喬妃懷了龍嗣，身係整個艮國，還請九王爺多多開導皇上才是。”
    九王爺歉然看著她，道，“你知道了？”
    唐小糖微微頷首，麵上卻未表現一絲悲傷幽怨。
    九王爺走時似乎鬆一口氣，又似乎欲言又止，但終是沒再多說。
    皇帝那樣處罰喬妃，已算是表態。自己這個無名無份的人，他雖然不會當麵斥責，但終究心裏不暢快吧？
    唐小糖向來沉得住氣，昨天卻因心煩意亂而莽撞，現在幾乎悔青腸子。
    唐小糖趁離岸不在，偷偷潛入他房間。
    離岸慣於穿黑衣。
    在他房間到處翻了一遍，終於找出一件類似夜行衣的衣服，正要往身上套。
    門上突然傳來聲響，唐小糖忙抱著衣服躲在床後。
    房間裏有些暗，隻能隱隱看出那身影是離岸的，卻看不清表情。隻見他身軀僵了僵，然後向床頭這邊走來。唐小糖嚇得一動不敢動。
    誰知他隻是撿起地上一件衣服。
    衣服！唐小糖想起那衣服是自己翻箱倒櫃時忘記放回原處的，連大氣都不敢出。
    果然，離岸陰冷的目光緩緩掃向房間各個角落，最後落在唐小糖藏身的地方。
    就在她以為他就要來抓自己時，他竟從桌上拿起劍轉身出去了。
    看他那匆忙的樣子，倒像有什麼急事。
    唐小糖胡亂套好衣服，悄悄跟在他身後，本想看看他到底去做什麼，但他身影太快，幾個閃避就消失在夜色中。
    隻好一個人蔫蔫地往凝煙閣方向去。
    今晚的凝煙閣有些不同尋常，極靜，極冷清。唐小糖甫一踏進去，就感覺迎麵吹來一股涼風。
    突然，啪地一聲，寂靜的走廊現出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唐小糖急忙縱身飛到樹上。
    這棵樹靠近後苑，所以也將後苑的一切盡收眼底。
    竟是滿院子的官兵！中間還圍著好些女子，看樣子全是凝煙閣的人。
    “啊……”
    唐小糖還未發出叫聲，嘴巴已被捂住，原來樹上竟還藏著人！她嚇得不輕，隻聽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別出聲。”
    離岸！
    確定她不再出聲，離岸緩緩放開手。
    “你……怎麼會在這裏？”唐小糖壓低聲音道。
    離岸隻淡淡點一下頭，也沒做聲。
    走到樹下的身影突然抬頭向上看了一眼，然後快速拔劍掃來。
    “有人！”
    後苑立即有人警覺，一大隊人馬向這邊衝來，但原先把守森嚴的小院也多出一道缺口。那女子趁這機會，閃身飛過缺口，消失在凝煙閣外。
    在官兵趕來之前，離岸帶著她飛到附近屋頂。
    “那個女人我們見過，你知道她是誰嗎？”官兵走後，唐小糖小聲問離岸。
    離岸淡淡掃她一眼，道，“燕無歡身邊的人。”
    唐小糖嘴巴張成o型，不禁道，“她來艮國做什麼？”
    “臥底。”離岸冷冷吐出兩個字。
    唐小糖還來不及細問，小院已燃起大火。
    待看清官兵竟是要燒死那些女子時，唐小糖頓時心裏揪緊，霍然從屋頂站起。
    “你……你做什麼？為什麼要點我穴道？快給我解開，我要去救他們！”唐小糖大驚。
    離岸伸手，卻是連她啞穴一起點了。唐小糖對他怒目而視，他卻恍如未見。
    小院裏的火迅速變大，將裏麵那些無辜的女子吞噬，也瞬息間蔓延到他們所身處的屋宇。火光映天。
    離岸帶著她飛到靠牆的一株樹上。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唐小糖正巧看見凝煙閣門前原先空蕩蕩的大街也全是官兵，帶頭的人竟是九王爺！
    等她看清九王爺身邊的人時，心髒驟縮，眼淚也一刹那紛湧而出。
    離岸雪上加霜，在她耳邊吐出冷酷的言辭，“他隻是利用你引出燕國在艮的內奸而已。”
    而已。
    “現在恐怕通往城外的江邊也全是官兵了……”離岸淡淡道。
    江邊。
    淒厲的慘叫聲充斥耳膜，卻不能撕裂唐小糖混沌的意誌，她想起來了，那晚畫舫裏發生的事。
    原來那個人就是燕無歡。
    這一切都怎麼比得過那熟悉的人的出現所帶來的衝擊？銀胥，真的在騙她？
    可是他明明對自己很溫柔，派人給她送錦鯉，又至回風軒偷偷看她，她脖子裏還帶著他送她的玉墜……
    但喬妃的話，離岸的話，句句敲打在神經上，使她頭腦一陣陣發懵。
    她用眼神乞求離岸，離岸伸指給她解穴，但手還放在她身側，似乎她一出聲，隨時都準備再點上。
    但唐小糖卻是不聲不響，除了不住湧出的眼淚一顆顆滴答著葉子。
    院裏的大火漸漸熄滅，並未波及臨近的住戶，裏外的人馬也潮水般迅速退去。
    一場大火，樓毀人亡，灼熱的餘燼還在苟延殘喘，夾雜著骨灰的冷風吹來，整片廢墟寂靜得沒有一絲人氣。
    那個人端坐馬上，隻留給唐小糖一個氣宇軒昂的背影……
    兩人靜靜坐在屋頂，唐小糖突然飛下去，向他們離去的方向狂奔。
    人馬在向城外白練江而去，行得極快，呼嘯而過，像風，像雷電。唐小糖追了一陣子，撲倒在地。
    寂靜的長街，臨近盛夏卻不知為何會有如此凜冽的寒風，刮在臉上，刺得人心都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