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人為屠夫，我為刀俎（1）
    “匆匆……你說我們現在可以去禦書房看看麽……”唐小糖站在望燕閣門口幾乎望眼欲穿，終於憋不住道。
    匆匆坐在門口台階上，白她一眼，道，“小姐啊，您怎麼沒一點小姐該有的矜持呢？昨個兒您不還說奴家身份尷尬，不宜與皇上太親近？”
    唐小糖一聽紅了大半張臉，回身扯著她的臉往兩邊拽，“死丫頭，我什麼時候說過？那個奴家誰說的？！”
    “啊啊啊……瓦索得瓦索得~~~小野勿生氣嘛~~~”匆匆求饒。
    唐小糖鬆開一隻手，道，“那你說我們該不該去禦書房？”
    匆匆忙道，“該！該！皇上肯定會感動得不得了……”
    唐小糖鬆開另一隻手，敲敲她額頭，誇道，“孺子可教也！好吧~~既然匆匆這麼堅持，小姐我就勉為其難，看看那個苦命皇帝去！”
    匆匆在背後捂著腮幫子撇嘴。
    禦書房裏，好一幅紅袖添香的旖旎！
    俊逸青年坐在書案後，一副帝王便服，隨性而高貴。
    端莊女子立在身後，妖嬈身姿幾乎貼在男人背上，兩人均是側身，似乎在說著什麼。
    隔著影影綽綽的花木，遠遠從敞開的窗戶看過去，卻更添幾分曖昧親昵。
    唐小糖轉身要走，卻不知何時皇帝已看見她，站在窗下喚她。
    唐小糖有心裝作聽不見，但這樣卻更顯欲蓋彌彰，隻好重整臉色，不疾不徐走過去。卻沒有進去，而是立在窗外。
    彎身行禮，道，“不知皇上何事呼喚奴婢？”
    唐小糖的聲音還是清淡的，隻是那聲‘奴婢’喚得自己心裏堵得慌，皇帝聽著也不舒服。
    喬妃上前，笑意盈盈道，“溟姑娘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屋？”那樣子，卻像是故意挑出她剛才偷窺的行為。
    唐小糖暗歎一聲，道，“不必了。無意間逛到此處，看見皇上與娘娘恩愛有加，生怕打擾兩位。奴婢該回了。”
    說著，唐小糖轉身。
    “小糖……”皇帝麵色複雜地看著她。
    唐小糖為這聲稱呼一頓，但仍是自顧自去了。她曾經信任他，但自這一刻起，已經不再。
    兩人立在窗下看著那道纖細而挺直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花園外。
    “皇上不留她麽？”喬妃淺笑道。
    皇帝微微蹙眉，淡淡道，“不必了。”
    那語氣倒與唐小糖有些相似。隻是兩人都不自知，隻有喬妃才能發覺。
    “小姐，你在做什麼？”
    這幾天，唐小糖在望燕閣裏吃得好睡的香，似乎根本已經忘記禦書房的事，也對皇帝絕口不提。
    皇帝來看過她一兩次她也隻是淡淡的，禮數周全，不溫不火。
    匆匆看出她情緒一落千丈，自然也不敢問。
    桌子上擺著各色羽毛，鳥毛、鵝毛、鴨毛、雞毛……甚至孔雀毛。
    唐小糖第一次跟許公公開口要時，還有些心虛，但見他爽快地答應，半天功夫就命人弄來好些孔雀毛，有長有短，有老有嫩，從此，唐小糖再也不跟他客氣，想到什麼就要什麼。
    於是，望燕閣裏依舊熱鬧非凡。
    “小姐，這毛多漂亮呀~~~幹嘛削斷啊~~”匆匆在一邊打下手。
    唐小糖道，“小姐我在做羽毛筆。”
    匆匆驚訝地怪叫，“宮裏有許多毛筆，為什麼用這麼嬌貴的鳥毛呢？”一臉的疼惜，頗覺唐小糖在暴殄天物。
    唐小糖也不做解釋。
    第二天又要紙。
    許公公在皇帝的敕令下，幾乎成了唐小糖的專職供應員，天天忍肉疼忍得睡不好吃不好。但口氣還是殷勤備至，“不知溟姑娘說得這紙是何物啊？”
    唐小糖想了想道，“要帛。”
    許公公立即眉開眼笑，“這個好辦，宮裏有錦、繡、綾、羅、絹，不知溟姑娘想要哪一種？”
    唐小糖一怔，中國古代文化學的不精，不知還有這些講究，試探著道，“哪種作畫最好用，就用哪一種。”
    許公公答應一聲，立即去辦了。哪一種？自然是禦用的最昂貴的那一種！
    素錦被抱來一小摞，唐小糖不知這些東西的價值，用自己做的筆練了幾張便隨手丟掉。許公公在旁邊看著，恨不得一頭撞柱子上，再也不活了。
    唐小糖一連畫了三日的畫，亂七八糟的，有些隻有一張臉，有些隻有一隻手或一隻腳，而且還是比例失調的。許公公與匆匆都不知這是什麼，看著唐小糖丟掉的那一堆堆被墨跡汙染的素錦，覺得唐小糖腦子一定不正常了。
    許公公連滾帶爬跑去報告給皇帝，生怕一個彙報晚了，自己小命不保。皇帝命他將唐小糖畫過的東西抱過來，一一看了看，也沒說什麼。繼續任她折騰。
    唐小糖畫得盡興了，就把那些紙啊筆啊全丟到一邊。匆匆疑惑地道，“小姐，作品呢？”匆匆看了幾天，已經認定她家小姐在做什麼大事業。
    唐小糖揉了揉眼睛，比她還疑惑，“什麼作品？練著玩而已……”
    許公公直接趴倒在地。匆匆默默出去了。
    唐小糖安靜了半天不到，又開始呼喚許公公。
    “我要鏡子，越多越好，所有的種類~~~”
    許公公一聽，幾乎要崩潰了，這還沒糟蹋夠麽？
    許公公找來的鏡子自然都非凡品，水晶鏡、象牙鏡、金銀鏡、銅鏡，但卻沒有一個唐小糖想要的。
    皇帝‘恰好’路過時，就聽到裏麵啦啦的破碎聲，狠狠皺著眉宇，猶豫著要不要走進去。
    許公公正捂著臉連滾帶爬跑出來，見了他立即跪地大哭，控訴，“溟姑娘將宮裏今年所有進貢的鏡子都打破了。”
    皇帝滿臉黑線，這種貢品加起來的價值可以抵得上一座富裕城池！
    “為何打破？”
    許公公滿臉沮喪，就知道皇帝會無限製容忍，自己還告這個狀做什麼？不是自己打自己麽？
    “說是沒有合適的……”
    皇帝頓了頓道，“明天帶她去國庫看看有沒有她想要的。”
    麵上也沒什麼特別的表情。說完，轉身就走了。不知道身後的大內總管兼國庫保管員為自己剛才那一狀悔得腸子都青了。
    唐小糖參觀了皇帝的小金庫，動了貪財之心。不僅找到一麵光可鑒人的琉璃鏡，還想偷偷順走一隻栩栩如生的玉兔，被許公公及時發現，從袖子裏掏出來。
    唐小糖一路走回去時，剜他許多眼。
    端莊溫婉的女子遞給她一卷錦書道，“你先看看，這是九王爺被關押大牢的地圖，要一絲不拉差地記在腦子裏。明晚此時，我們還在這裏碰頭，注意別讓人發現！”
    說完，轉身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空曠的冷宮大殿，唯有蕭涼的風穿堂而過，兀自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