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的沉默。
    這世界上其實並沒有什麼是特別可怕的，哪怕是死也不過是忽然一痛，眼前一黑的事情。
    隻是幾乎對所有的人來說死亡都是件悲傷的事情，但更讓人無能為力的卻是這個慢慢失去的經過，明明知道他就在身邊，自己卻握不住也抓不緊，倘若一開始不知道，有一天忽然死去了也就罷了，隻怕是被告知了結果然後一天天慢慢地死去。不僅是自己，身邊的所有人都必需承受著折磨，盡管拚盡了全力卻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就閉上眼睛再也睜不開了。
    誰也不知道淩雲休這些年是怎麼樣熬過來的，又是怎樣的毅力讓他能獨自麵對自己最愛的骨肉在自己麵前受盡折磨然後一點點死去的這件事情。
    哪怕是江言佐，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譴責那些為了野心不擇手段的人還是出言安慰淩雲休放寬心，告訴他事情總會有轉機的？
    但這無疑是更欠妥當的做法，因為給人希望後再讓人絕望遠比直接一棒子打死來的殘忍。而且在這樣的人麵前什麼話都顯得蒼白，無非是突增心酸罷了，既然幫不了他，便沉默地“袖手旁觀”吧。
    淩雲休臉上的笑容十分勉強，又更像是自嘲一般對江言佐說道：
    “方才聽聞江公子所言的偏方，我還心存僥幸，如今看來果然是我上輩子做了孽老天爺才這般折磨我，隻是苦了那兩個孩子了。”
    他說著，笑得越發淒涼了起來，仰天一聲長歎，終是不願意再談，緩緩地折轉過身，竟對兩人掬了一禮，
    “剛才以為兩位是族人派來的殺手，情急之下多有得罪還請莫怪。”
    沈琦白搖頭，忙是呈上一禮，
    “先生不必如此，是晚輩唐突了。隻是不知…”
    “罷了，不提了。”
    似乎是知道沈琦白想問何事，淩雲休擺了擺手，不想再多談，
    “我並不知道兩位打聽這些事情是因為何種原因也確實不想知道，我淩雲休隻是一介普通平民，知道的也隻有這些，其他的怕是幫不上你們的忙了。”
    沈琦白開口還想再問，江言佐在身側拉住他的胳膊，搖了搖頭，又對淩雲休說道：
    “今日多有打擾，晚輩在此先行告辭了，至於剛才的一番話，晚輩隻當是先生說書的戲文罷了，必是不會亂講的。”
    淩雲休聽著，並沒有回應，隻是疲憊的點了點頭，背著手緩步向茅屋走了回去。
    兩人與淩雲休背道而往，雖說這一趟並沒有打聽到什麼關於蒼碧島的具體事宜，卻是些更為沉重的事情。
    沒有人說話，依舊隻剩下微涼的河風與濁浪拍岸的聲響，明明是紅日高懸的正午，卻被一層灰蒙蒙的雲氣遮著，保不準什麼時候就又是一場狂風大雨。
    “琦白。”
    開口叫住走在前邊的人，江言佐多少能感覺到沈琦白的異樣，他歎然，
    “這些事情…原本並不是想瞞著你的。”
    沈琦白站著沒回頭，隻是等了一會才點頭嗯了一聲，又繼續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