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已經邁過立秋的門檻兒，可十月份的杭州依舊熱得讓人透不過氣。
    西湖邊上的西泠印社難得的空閑了些時日，不過這人一少自然就影響了圍在景點周圍小攤鋪的生意。吳邪百無聊賴地斜靠在藤條椅上扇著扇子。用芭蕉葉曬成的圓形蒲扇經過幾道後期工序的製作雖然有了些骨幹，但還是易碎。脆薄的扇葉在主人心情不爽的前提下成為了杯具的發泄品。
    “哢吧——”一聲。
    剛過半上午的天真終於成功讓這把爹爹輩兒用過的老古董成功退役了。
    嘴邊輕聲咋舌，他將扇子丟到一邊，直起身從椅子上站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腳上提拉著拖鞋懶懶散散的往屋子踱。
    “王萌？”一邊四處打量著自己小夥計的身影，吳邪翻開癱在漆木桌上的筆記本。彎腰湊近，弓起的食指剛要移向開機鍵，腰側飛速傳來一陣蘇蘇麻麻的電感，他將手探進褂子下擺順著一道長長的疤痕胡亂地撓了一番。
    嘴裏輕啐一句：“娘的，這都過去多久了···”
    映著筆記本藍色的熒光坐下，吳邪無心再繼續擺弄。拉開抽屜，他摩挲出一包已經空掉一半的香煙，從中抽出一根夾在有些突出的指節間。
    火機在拇指按壓下發出“噌——”的一聲，紅藍相間的火苗應聲躥出。吳邪叼著煙探下頭，煙嘴在高溫下產生了“嘶嘶——”的掙紮。按照慣例，下一刻就該是最快活的吞雲吐霧，而夾著煙的吳邪卻頓住了，他望了望自己指間的青煙，眉頭輕蹙，毫不猶豫的將剛著沒多會兒的煙頭掐滅。
    身體的記憶往往比行動忠誠。吳邪俯身趴向桌子，灰暗暗的眸光有些渙散的盯著窗外的景物。大門敞開，一年前剛剛刷過的紅色仿木漆在臨近正午的陽光照射下泛出一道明晃晃的白光。
    他揉了揉眼睛，門的另一邊浮現一個模糊的身影。幹淨利落的黑色短發，精雕細刻的五官，還有身體上半掛著的藍色帽衫。
    吳邪的嘴角勾出一道輕笑，轉了頭，不再去望窗外。
    香煙——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想要戒掉的？
    腦海中淩亂的記憶像是一張張翻飛的書頁，而身為主角的我們卻總能最準確找到自己想要回憶起的那一斷。
    黑發的男人彎下腰，從吳邪嘴中將已經燃到一半的香煙丟掉。吳邪有些惱怒，轉眼望去，那人神情坦然，剛剛洗過的發梢還滴著水。他撩開前額，對自己說：“吳邪，抽多對身體不好。”
    嗬嗬——
    不好？
    吳邪的脾氣有些倔，他翻出煙包叫著勁兒似的又點上一根。含在嘴巴裏挑釁般的對向黑發男人。不出所料，下一刻細長的圓柱便被扯出，取而代之的是冰涼軟糯的唇瓣。
    失神的將手指攀上幹燥的嘴唇，吳邪的唇瓣上翻著幹燥的皮層，有些紮手。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居然嚐到了淡淡的鐵鏽味。恍然間嘴角居然淺露出幾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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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的時候，王萌終於從倉庫裏爬出來。吳邪笑著拍了拍自己老夥計的肩，“你屬老鼠的麼？灰頭土臉的！”
    王萌不理他，將懷裏抱著的烏金刀用袖子仔細的擦了又擦才放到桌麵上。對著吳邪的語氣有些埋怨：“我說這玩意兒怎麼不見了，敢情是被您壓箱底兒了啊~！頭幾年還當個寶護著，怎麼現在倒是當垃圾使喚了呢？”
    吳邪淡淡的掃過桌子上的烏金刀，被自己從架子上取下來丟到倉庫也不過是幾個月的事情，怎麼現在看來倒像是給埋了幾個世紀似的灰土土的？
    轉頭不再看，他輕描淡寫：“沒用了還留著做什麼？”
    “老板····”王萌咬了咬牙，還是把肚子裏的話給咽了回去。抱起刀子，重新擱在架子上，拿出抹布又給擦了一番：“這刀子您不供我來供，想想最後連個屍首都沒有，要是再沒人給供養什麼就太薄情兒了···”
    話未收音，耳邊“啪——”的一聲巨響把王萌嚇了一跳。調再頭看，吳邪的眼眶有些泛紅。心裏暗道糟了！王萌急忙跑過去，手忙腳亂的賠不是：“老板，老板我不是故意的···您，您這也別····”
    吳邪用衣袖狠狠抹過臉頰，頓了半天才擠出個笑臉：“沒事兒，過去多少年了都···我也不是薄情兒，以後你就替我供著吧···”
    轉身他看了看表，隨後抻著脖子望向大門口。心電感性似的，門口出現一個身姿婀娜的女人，手裏拉著小女孩笑著和吳邪打了個招呼。
    “小靈和她媽來啦~！”吳邪擼了擼袖子，笑嗬嗬的邁出店門迎接自己的妻子。
    王萌望著老板逃也似離去背影，重重歎出口氣，轉身繼續擦洗那把被孤零零安置在架子上的黑刀。擦著擦著連自己的眼眶也開始濕了····
    小哥走的那一年，吳邪像是瘋了般不是鬧著要下鬥就是目光呆滯的盯著大門。前幾年北京的胖爺也來陪過，後來看著好轉些便也回去了。再後來三爺從他們出事的鬥裏帶回來一把刀子，吳邪摟著刀子衝進屋子，把門反鎖後嚎啕地哭了整整一夜。
    王萌嚇壞了，大半夜的和趕來的胖子守著門口等了一天才把眼睛腫的和桃核似的吳邪給盼出來。
    本以為吳邪會鬧，而真正見到時卻是一臉輕鬆。他對自己笑道：“怎麼？這麼晚還不開門？想扣工資嗎？”
    王萌像得了大赦似的一個勁兒點頭，“開開，這就開！”
    但也就從那天起，吳邪開始“正常”了。他娶了妻子，生了孩子，卻始終不願人在自己麵前提三個字——張起靈。
    張起靈···
    吳邪望著自己的老婆和孩子臉上笑開了花兒。
    ——你讓我要活的很好。我做到了，但是你知不知道，沒有你的世界，我怎麼笑都是感覺是在騙自己····
    “媽媽···”小女孩拉了拉自己母親的手，指了指自己的父親。
    霍秀秀將食指抵在嘴唇上做了個“噓”的手勢。她走過去，摟過自己哭的像孩子的丈夫。
    “沒事，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