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慕玨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了去往未知地的火車上。他懊惱的揉了揉頭發，怎麼就因為對方一句“陪我去個地方吧”的懇求聲就迷迷糊糊的一起買了車票呢。
    轉頭看了看已經坐靠在椅背上睡著的人，慕玨揉了揉自己的腰，認命的把頭一歪靠在火車的窗戶上閉上眼。“沒有臥鋪就不要去，非得買個硬座。”一想到在車站等到淩晨才上火車，還要坐18個小時，慕玨就鬧心，撇了撇嘴，趁天還沒亮起來要趕緊睡一覺。
    江灃睜開眼，旁邊人的側臉依舊點塵不染，閉目安憩的容顏似乎能瑩潤的滴出水來。
    脫下外套披在對方身上，江灃用手輕輕扶過慕玨的頭，讓他靠在自己肩上，呼出一口氣，把提著的心放回原處，這才微微勾起嘴角再次閉上眼睛。似乎隻是這樣，他便覺得已是天大的幸福。
    火車依舊風馳電掣般在夜幕下奔馳，仿佛要衝破蒼茫黑暗。
    車上的乘客各懷心思，等著遠方的下一站。
    醒來的時候已是快要到站了。
    慕玨睜開眼有些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閉目思考了下才想起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事。猛的坐直身子，才發現剛才一直靠著某人的肩膀。不知為何白淨的臉上就透出了可疑的紅暈。
    “你總算醒了，被你當枕頭用了十多個小時，現在胳膊酸的要命，你說你怎麼補償我。”江灃貼過來，小聲在慕玨耳邊說。
    本還在為自己怎麼就靠著他睡著了而糾結的人在聽到這句話時瞬時出拳打在江灃肚子上：“轉移痛感。”
    “嗷~”江灃叫了一聲，發現別人看過來，又低聲道：“慕玨你太狠了，要知道我十多個小時沒去洗手間啊。”說完猛的站起來往洗手間竄去。
    看著奔走而去的身影，慕玨終於笑出了聲音。
    下車後他們轉了很多趟車又走了很遠的路，才來到一個不知名的村莊。
    江灃麻利兒的爬上一處房子的屋頂低頭招呼慕玨上來。
    慕玨四處看看發現這是一個廢棄很久的老房子才磨磨蹭蹭的手腳並用。
    “十年前我住在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慕玨一愣。
    “我媽家裏以前挺有錢的，當時說起來就算是當地的一個土財主吧。現在說不定都開大公司了，不過土財主一準的沒什麼前途。”江灃低聲笑了下。
    “後來我媽遇見了我爸，我爸呢就是一窮酸人，然後就跟八點檔泡沫劇似得，女方家裏不同意，於是女方就和男方私奔了。再後來就有了我，和別的家庭一樣，他們總吵架。我媽每次都會說：‘真後悔嫁給你，一輩子也掙不到錢。’我爸就會說：‘去去去，你找別人去。’可是最後總是我爸把我媽哄得好好的。他們好的時候是真好，可是吵起架來絕不含糊，我小時候因為揀碎碗片被劃破手全家手腳加起來都數不過來。後來他們一吵架摔碗我就假裝揀碎片故意劃破手，他們一看就不吵了立馬圍著我轉。我也挺聰明的不是。”江灃似乎已經徹底陷入回憶。
    “直到我十歲，我爸被村裏的一輛拖拉機撞死了。我媽隔天就被人發現淹死在河裏。就是村口那條河。她是陪我爸去了，可是怎麼就沒想到家裏還有一個十歲的兒子呢。一個月後就有一個自稱是我大舅的人來領我，說是帶我走。我們走了很遠的路，坐了很久的車，就跟今天一樣。他帶我來到一家孤兒院門口，告訴我‘你媽當初走的時候說和家裏斷絕一切關係，其實我們也沒有管你的義務了不是，你也別怪我，畢竟我把你送到這，你以後也不會餓著。’說完就走了，毫不猶豫的。
    “剛開始在孤兒院總覺得不習慣，結果每次吃飯都搶不上，搶不上就餓肚子。終於有一天我看到一個小孩死了被他們埋在不遠處的山坡下，從那之後我便發了瘋的和他們搶吃的，每一頓都撐得死死的。直到我第二次第三次看到有人被埋在那個山坡下，我再也忍不了了，終於從那裏逃了出來。
    “在別人被父母抱在懷裏的時候，我在和別人拚殺，就為了活命。直到現在。”
    慕玨坐在房頂，仰頭看著站在身邊的人，覺得夕陽渡了一層金邊在江灃身上，明明應該很溫暖的場景，現在看來卻有一絲蕭瑟。江灃低下頭，天已經黑了，慕玨看不清他的表情。
    “喂。”
    “恩？”
    “坐。”慕玨拍拍身邊的位置。
    江灃挪了兩步，在慕玨身邊坐下。
    “為什麼要和我講這些。”
    “我喜歡你，你知道的。”江灃終於完整的說出了那句話。
    “可是你卻忘了問：慕玨是不是喜歡江灃。”
    “那……你喜不喜歡我？”江灃看著慕玨的臉，不希望放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
    慕玨扭過臉看向另一邊：“我從來都沒想過自己能去喜歡男人，你的出現的確給我平靜的生活帶來一絲變化。如果讓我現在接受你，那我隻能說抱歉。但是如果你願意等，將來的事誰說的清，畢竟……”慕玨停頓了下，思考要怎麼措詞，“我在試著習慣你。”
    “慕玨。”
    “別感動，我隻是說可能。”
    “你說出這句話後我在思考應該按前麵的情景抱住你還是按後麵的情景咬你。”江灃徹底打破了氣氛。
    “我想睡覺。”慕玨說。
    那天他們又走了很遠找到一處旅館，旅館很小，五十塊錢就能住一晚上。刨除第二天要回家的車費，他們倆隻能擠一間房，好吧，五十塊錢又變得很貴。
    躺在床上，看著身邊人睡著的樣子，江灃覺得這些天他變得越來越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