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三闕、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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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似乎在一夜之間就已經變得冰冷刺骨。
這一年的冬天,前所未有的寒冷……
或許就如坊間百姓所傳的那樣,因為天歌即將掀起腥風血雨,所以老天爺才讓天生異象,用來給天下的人示警。
為什麼隻是短短數月光景,一切就已經變得麵目全非?眼前還似乎可以看見無輕憤怒的親吻著自己的樣子……
『為什麼你不哭?你明明在害怕!為什麼你不肯哭!若你哭著求我放過你,我就可以停下!』
『若這是你想要的……我不會反抗……我知道是我虧欠你……隻要你想,我願意配合你……隻是我不會哭,因為我曾經答應過他,在這個世上除了他以外,我不會再為了別人哭……除了抱歉,我無話可說……』
無輕發了瘋一般的將自己趕了出去,是啊……瘋了,所有人都瘋了……那個一直以來都溫潤如玉的無輕,卻因為自己的無情無義徹底的被逼瘋……
可她是真心的想要和無輕在一起……為什麼他卻不給自己機會?即使自己的心裏還有別人,即使那個人就像是幽靈一般讓自己無處可逃……可她始終都相信隻要時間過去,再深刻的東西也都隻會殘留下淡淡的痕跡……
就像是那道疤痕一般,即使它當初深可見骨,即使它在澤湮墨的臉上存在了六年,可最終不也一樣被自己慢慢撫平……
可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濯疏言已經淚流滿麵……
身體無法動彈,可她還可以看,看見了那個人一身的黑衣黑袍猶如修羅惡鬼一般手執閃著寒光的指天劍屠殺著神醫府裏所有的人……
隻能無聲的哭泣,究竟是哪裏出了錯?隻是一夜之間,自己最愛的人卻殺光了自己所有的親人……
當指天劍的劍鋒沒入了無輕的身體,濯疏言吐出一口鮮血,徹底的昏死了過去……
不願意再做夢!為什麼不讓自己就此死去,為什麼還要讓自己夢見這些讓人痛不欲生的糾葛……
再度醒來時,自己已經被離影抱在了懷裏。
周圍一片空曠,自己已不在神醫府,濯疏言推開離影,跌跌撞撞的向著某個方向跑去。
身體使不上力,那是因為自己被人下了毒藏在了神醫府的柴房裏。為什麼要將自己藏在那裏?嗬……那是因為有人想要讓自己親眼看見之後所發生的一切……
是誰給自己下毒,又是誰想讓自己看見這一切?這所有的疑問此刻都不重要,心中惟一殘存的,隻是那股恨,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光他的血!
對啊,自己怎麼會忘記了,之前他就對自己說過這樣的一番話。
『若我是注定隻能待在地獄的惡鬼,也要扯上你陪著我一起!你以為自己可以逃離我的身邊?嗬嗬,我會證明給你看,你除了我的身邊,哪裏都去不了!』
是啊……為了讓自己無處可去,他就殺光了所有自己可以依靠的親人嗎?
重新踏入了神醫府的大門,刺鼻的血腥令人作嘔,神醫府上下百餘人,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
不顧離影在身後的拉扯,濯疏言瘋了一般衝向後院,當看見那和自己一起長大的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冰冷的地上,濯疏言再也控製不住,傷心欲絕的哭聲猛然撕裂了夜的濃重……
“……我終於等到了你……終於可以見到……你……最後一麵……原諒我……曾經對你的傷害……若可以……重來一次的話……我一定會讓你……自由……”無輕的唇邊掛著血跡,即使是此刻披頭散發無比狼狽的模樣,這個男人依舊那麼好看……就如自己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輕……不要離開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我已經失去了所有,我不能再失去你!我們離開這裏!我答應你我不會再想著別人……我會愛你……所以不要丟下我……對了,對了還有『九天』,我可以救你,可以救你!”濯疏言手忙腳亂的從懷裏拿出一個布包,卻顫抖的怎麼都無法將裏麵的銀針捏在手中……
微涼的手覆蓋在了自己的手上,輕輕阻止了自己的動作,無輕微笑得看著眼前的人。
“你明知道……九天雖可將還剩一口氣的人……救活……可那人必須……必須五髒六腑是完好的……可我全身經脈盡斷……五髒六腑全部……受損……何必再……自欺欺人……”無輕的口中開始源源不斷的湧出鮮血,濯疏言顫抖著用手擦拭,卻怎麼都擦不幹淨……
離影手中的劍猛然插/入地麵,身體依靠著劍身緩緩滑坐在地,為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究竟是什麼人如此心狠……
“輕,輕,你看著我,跟我說話,我是神醫,我一定有辦法救你,我這就帶你走……帶你走……”
濯疏言掙紮著想要抱起無輕,卻一絲力氣都沒有……
無輕努力抬起手,拭去濯疏言的眼淚。
“答應我……不管以後麵對什麼……都要勇敢……你並不會孤獨……因為你的身邊還有很多……願意為你付出生命的人在……保護你……不要恨……不要用眼睛去看……這個世界……要用你的心……”
“別再說話了……你好好休息一下,我這就去找馬車帶你走!”濯疏言輕輕放下無輕就要轉身,卻被無輕拉住了手腕。
癡癡的看著這個自己深愛了十多年的女子,似乎要將她的樣子永遠刻入自己的靈魂……
“這樣,下輩子……我就不會忘記你了……言言……難怪他讓你隻能為了他流淚……原來你的眼淚,真的很美……”
看著那人失去了最後一絲生命的痕跡,看著他紫色的長衫被鮮血浸透,濯疏言緊緊的抱著無輕,痛不欲生……
“為什麼你要丟下我一個人在這世上……為什麼我之前那麼固執的不願為你哭……為什麼要到這個時候才後悔……為什麼……”
“言兒……”身後傳來了那早就入了心肺的聲音……
濯疏言擦掉臉上的眼淚,緩緩回頭。
“你是擔心還有人沒死,所以才回來看看的嗎?你放心,神醫府上下百餘人,都已經死絕了……”
離影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看著濯疏言。
“疏言你說什麼?你難道認為是爺殺了神醫府上下那麼多的人?這怎麼可能?疏言你一定弄錯了!”
“我沒有弄錯!”濯疏言看著澤湮墨手中的指天劍。
“我親眼看見他用這把劍在我麵前殺光了所有人!指天劍一旦認主,除非主人身死……不然就絕不會有第二人可以駕馭它!我就在那柴房裏看得清清楚楚!小離,是你救我出去的,你還不信我剛剛就在場嗎!”
離影看了看澤湮墨,“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沒有誤會!澤湮墨,你以為殺了我所有的親人我就隻能回到你的身邊?你錯了!這一輩子我都不可能原諒你,我不想再見到你!”
沉默了片刻,澤湮墨卻突然仰起臉笑得淒然。
“澤湮墨啊澤湮墨,你做人怎麼如此失敗?”
看向濯疏言,澤湮墨在她的身前緩緩單膝跪下。
“言兒,你最終還是選擇了無輕,他就那麼讓你放不下嗎?你可知道我有多麼羨慕他?他和你之間有十幾年共同的回憶,可我和你之間有什麼?你在他麵前可以毫不顧忌的說出你的所有要求,你不喜歡黑色?我知道!可你為什麼不像對無輕要求的那樣也要求我?他穿紫色是因為你喜歡,可若你對我要求,我也一樣會為你而改變!言兒,為什麼到了今時今日這個地步,你麵對我時永遠都隻是說出你的決定,而不是對我的要求?!!你知道嗎?我有多期待你開口要求我為你做些什麼,你是我最心愛的人,你有這個權利,你知道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是啊,澤湮墨此刻多麼希望躺在這裏的人是自己,這樣濯疏言就永遠不會忘記他了……
濯疏言看著澤湮墨,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
“你想知道為什麼嗎?好,我告訴你。輕穿紫色,的確是因為我喜歡,我喜歡看他穿紫色的衣服,因為我覺得這個顏色最適合他。我的確不喜歡黑色,但我卻真的從未想過要你改變。為什麼呢?其實就連我自己也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可在剛剛我明白了……鍾離大哥曾經對我說過這樣的一番話。因為輕一直在我的身邊,所以我覺得他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這不是真正的愛,而是一種習慣。但是麵對你,我之所以從未想過讓你為我改變,那是因為我早就已經不知不覺的改變了自己去適應你,配合你,迎向你……所以,輕和你是不同的……隻有真正愛一個人,才會不知不覺的為他付出,所以我早就變了,變得不再討厭黑色,而是喜歡黑色……可是,這一切都到此為止……”
澤湮墨看著濯疏言的背影融入黑夜,疲憊的抬眼看著漆黑的夜空,無星亦無月,隻餘那讓人窒息的黑……
“為什麼你不告訴她實情?為什麼你要讓她這樣誤會你?為什麼你不讓她知道你其實一直都在保護著她不讓她麵對所有的真實?”
澤湮墨看向從剛剛開始就一直跟在自己身邊沉默不語的裴隱,淒然一笑。
“或許,在我第一眼見到她的那一刹那,天地間便隻餘她一人……比起今日她所誤會的,真相會更讓她生不如死……我隻是選擇了一條讓她的痛苦會少一些的路……”
裴隱歎了口氣。
“若知道今天會麵對這樣的局麵,當初我們從江南回來以後,你還會那樣選擇嗎?”
澤湮墨淡淡的笑了。
“會……還是那句話,如果我注定是修羅惡鬼,我也一定要扯上她和我一起墜入地獄……即使最終獨留我一人,我也絕不後悔……因為我不願違背自己的心……”
絕不後悔……這四個字很簡單,卻又無比的沉重,不是沒想過要放棄,最終卻還是敵不過心裏對她的思念……
江南……魚鳧……焚琴島……那些徹底改變了他和濯疏言命運的地方,那些曾經讓自己不願再回想起的地方……如今卻成了心底最珍貴的回憶……那用以對抗自己所謂宿命的,那用以支撐自己獨自麵對無邊孤寂的,珍貴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