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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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一眾人和柳筱嵐主仆二人因追那賊,不知覺間,竟追到一條人煙稀少的胡同內,卻遠遠聽得一陣哀嚎,眾人便知那賊八成被哪個不知名的好心人給絆住。等大夥走近跟前看時,卻不禁傻了眼——隻見地上趴著個年輕男子,頭上和臉上還略有傷痕,而他卻不顧一切地死命抱著那賊的腿,使賊不得脫身,情急之下,他便用剛才偷來的玉石不斷砸那青年頭部,而方才的哀嚎之聲卻正是這位地上躺著的青年發出來的。
大夥到了跟前,賊眼見實在難以脫身,卻“撲通”一聲,跪下了,哭著說他本無心盜竊,隻因家裏老母生病,家中積蓄早已用完,不得已之下,才迷了心竅,行了盜竊。
柳筱嵐聽聞,心中不免也覺感傷,要回了玉佩後,倒給了他幾兩碎銀子,打發他走了,眾人見此,也都各自散去。不多幾時,這條胡同就隻剩下他們三人。柳筱嵐見眾人皆已散去,低頭又見這位好心人滿臉滿頭都是血跡,人早已暈闕過去。於是內心出於感激,便將他帶到家中,並命人請來大夫為其治療。
當柳亦昇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駝一名男子回家,而且對方還是渾身的血,昏迷不醒,雖心中有千萬個不願意,怎奈他平日裏對女兒嬌生慣養慣了,他怎會真的忍心惹女兒不高興呢!
“唉喲!我的姑奶奶啊!快些把這不知名的男子送出府吧!你一個黃花閨女都不害臊?要是讓外人知道,我們柳家還有臉麵在這長安城裏混嗎?”
“爹!隻要我們大家都不說,外麵的人怎麼會知道!”
“我說你今兒怎麼這麼沒腦子!那麼大個活人被你叫人抬進家門,誰會看不到!你當人家都是瞎子嗎?”說完還用手比劃了一下。
柳筱嵐見父親果然有點動氣,又想自己此舉的確有些欠考慮,便柔聲撒嬌道:“爹啊!人家冒死拚命替你女兒找回了丟失的玉佩,你不謝人家也罷了,怎麼還將人家趕出家門,這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不就是塊玉佩嗎!大不了不要了,爹給你重新買塊更好的不就行了!你可別指望就因這塊玉佩,便打算以身相許了!為父是斷斷不會同意的!”
“爹!!!”柳筱嵐聽到後半句話,白嫩的臉頰早已羞得緋紅。
柳亦昇瞧了一眼雖一身男裝打扮,卻依然不減豐韻的女兒,心下歎息一聲,道:“你一個女兒家,整日穿成這樣成何體統?我不管!反正等那人醒來,橫豎都要趕他出去!”
柳筱嵐見父親尚有留他之意,早已喜不自勝連連道謝,之後便飛奔到房間換裝。
柳亦昇望著女兒歡喜的倩影,眉頭自然蹙成一團,心中竟莫名發起愁來。
大夫為那位受傷的公子把了脈,瞧了病後,出至大廳,對柳亦昇說道:“回老爺,這位公子隻是受些皮肉傷,並無大礙,且讓在下開了方子,抓了藥,早晚不可耽擱,不出半月,就會痊愈。”
柳亦昇聽聞,謝過後,派人跟著取了藥,順便到後房領了銀兩。
此時的柳筱嵐早已恢複女兒身,去了剛才的清爽之氣,倒更增添一份嫵媚之態。柳筱嵐在旁聽得這位公子傷勢無礙,方覺寬心,便來到那人窗前,麵部雖有傷並帶著些浮腫,但那張擦去血漬的臉,端正而幹淨,雙眉濃而清秀,看了倒讓人有種安心舒適之感。柳筱嵐心下便喜歡,忽又想他方才出手相救的凜然正氣。朱唇上揚,柳眉微彎。
***
之後數天,那位公子的傷勢也漸漸的有所好轉,其中少不了柳筱嵐為報恩而親自照顧。自從柳亦昇見他已醒,便問清來曆,方知他姓李名鈺,字素元,其祖上竟是太宗皇帝長子李承乾之後,父母早亡,如今一個人過活,希望來年能取得功名,得以重振祖上。
柳亦昇見他生得端莊,言談優雅,舉止投足皆不凡,又聽得其本是皇室一脈,心中不免對他敬重起來。又見得他與柳筱嵐有眉目傳情之意,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又恐他們日久生情,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又怕宣揚出去,自己臉上無光,於是,這晚便找來李鈺。
夜晚,窗外燈火依舊,柳亦昇瞧見柳筱嵐已歇息,便轉身對李鈺道:“素元啊!身上的傷都好了嗎?”
“承蒙老爺照顧,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說到底,我還要感謝你那日對小女出手相救。前日因你有傷,所以不好打擾,現在我可要好好的謝謝你!”說著就行了一個大禮。
李鈺見此,也趕忙回禮,道:“隻是晚輩在貴府打擾多日,令老爺和小姐費心,實在不妥。”
柳亦昇聽見此話,心下正高興他尚有自知之明,但卻見他有未脫口之言,且表情也有些不舍,一時明白他心中所想,也不願多費口舌跟他繞彎子,於是說道:“其實,你與小女私下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話剛出口,隻見李鈺一臉的驚恐與羞慚,不覺漲紅了臉,低下頭去。
柳亦昇見他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雖不像那種恐不答應就千方百計花言巧語地奉承尊上,也不像那種怕惹事上身,極力擺脫的負心人。多少也算得正直人品了。此時柳亦昇表情也不似先前的凝重,接著說:“無奈嵐兒自小就沒了娘,我這麼大把年紀就守著這一個女兒。我看你也算是個人品周正的人,隻因如今你功未成,名未就,倘若就算我成全你們,將來你拿什麼養活她?隻要你肯為她在明年科舉上金榜題名,討個一官半職,我就當即為你們主持大婚。同時也為了嵐兒的名聲,我們柳家在城郊還有座荒園,大致收拾下還是可以住人的。明日一早,我會給你派幾個下人,你就速速離去,在那安心攻讀。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辜負嵐兒對你的期望吧?”說完,便笑著拍了拍李鈺的肩。
誰知,他們剛才的對話,竟一字不漏地被窗下的晴月聽聞,聽到“主持大婚”和“求取功名”之類的話,早已替小姐暗暗高興。偷偷回到柳筱嵐的閨房中。
假寐的柳筱嵐早已坐在房內等候消息,晴月一一告訴後,雖高興了一會,但聽見要讓李鈺明日離開府邸,心中未免生出些悲戚之情。
翌日清晨,李鈺收拾好自己行裝,準備出門時,正好路過柳筱嵐的閨房,心中酸、甜、苦、辣、鹹五味俱有,竟停住不前,心中回想這半個多月的相處及在病中小姐的悉心照顧,忽又記起昨晚柳老爺對他的要求和嵐兒對他的期望。許久房門都沒有動靜,他不舍的狠狠閉了閉眼睛,剛轉頭要走時,竟聽得身後有人喚他,一轉身,隻見柳筱嵐一身素衣,臉上留有淚痕,表情時喜時悲。
她緩緩走到他的麵前,兩雙眼睛,兩種眼神,卻表達著同一種情感。
柳筱嵐忍住眼眶中的淚水,強擠出一絲微笑,在清晨淡淡的日光中,那抹微笑竟如輕柔的薄紗般撩人心魄。李鈺凝著眉,牢牢地望著她,似乎下一刻她就會從自己眼前消失一般。
彼此二人之間,相顧無言。柳筱嵐伸出細長白皙的食指,輕輕撫了撫他蹙起的眉,“你看,你凝眉的樣子總是讓人心疼。”
“嵐兒,你能等我嗎?明年我一定會為你高中,到時我們就成親!柳老爺已經答應了。”
“嗯,放心去吧!我會在家一直等你的。”柳筱嵐低頭從腰間取下那塊翡翠碧玉,遞給他,“這塊玉你拿著,也好留著做個想念。”說完就轉身低頭,快速回到房間內。
李鈺手中拿著那塊碧玉,雙眸中充斥著水霧,愣愣地望著柳筱嵐逐漸消失的身影。一時間,他自己似乎失了神般,呆呆地走到柳筱嵐房門外,站立許久,心中雖有千言萬語,此刻竟都化成無言。他從衣服內取出一條青綠色的紗巾,這還是柳筱嵐有次無意遺忘在他那的,他輕輕將紗巾係在門上。
所有的承諾,所有的情感和信任,都被他這個動作,寄托在那條紗巾上。
此時,柳亦昇派人送他一路的那個下人在旁邊催道:“李公子,時候不早了,我們趕快啟程吧!”
李鈺醒悟過來。自知有些失禮,於是整頓了下心情後,就離開了。
殊不知,房中的柳筱嵐早已淚洗香腮。如今的她才體會到,古人所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真正含義與感受。在一旁看著的晴月心中雖也不好受,但還是上前勸解了一番,柳筱嵐這才收住淚,情緒略好。
而他二人卻不知的是,他們剛才的所言與所做,都被花園內柳亦昇盡數看在眼中。雖然他並不真正反對他們的事,但不知為什麼,看著他們今日離別時的萬分傷感和悲痛,竟無意對他們二人產生一種憐憫之意,皺著眉,哀哀歎了口氣:“真想不到,嵐兒果真為了塊玉佩打算以身相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