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顓福(3)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7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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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留下了這個孩子,就不能留下他的生父和生母。我甚至已經想好,即便朱妘後來生的是女孩,我也會調換成男嗣,朱妘也一定會因為難產而死。
    以後這個孩子,我就是他的父,而母後是他的母,我們一起來養育這個孩子,讓這個孩子接替我的帝位,成為一位偉大的皇帝。雖然顓明因此而死,但是他在天之靈見到自己的孩子登基為帝,也會有所慰藉吧。
    我先將容貌美麗的蔣清賜給顓明為妻,其實也是對朱妘的私情帶有一種報複心理的。顓明結婚之後,光明正大的讓他離宮在半路上譴人將他暗殺。
    聽說朱妘聽到顓明死訊時表現失態,後來的身體也開始糟糕起來,我能想象得到當她得知這個消息時的悲痛心情,我又是可憐她又是恨她,於是禁不住地冷笑一聲。
    轉眼間到了冬日,離朱妘生產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可是我卻已經無暇為她的事操心,因為天氣寒冷,各地凍死餓殍者不在少數,我憂心萬分,連夜召集朝廷大臣商議救災之事。
    我查閱了以往的史書,上麵說有此異象時一般都是君主有失德行,遭致天譴的原因。
    我想起了我自己……這樣的我正是在忝居帝位吧。
    為了彌補我的愧疚,我隻有更加廢寢忘食的工作,希望可以減少這場因為我而引起的災難對百姓的傷害。
    在這個冬天一向孱弱的九皇兄終是在寺院中病逝了。
    母後異常悲慟,連平時最關心的朱妘也無暇顧及,整日將自己關在佛堂裏誰也不見。
    聽說九皇兄是和母後從小一塊玩到大的,那種情誼自然萬分深厚,母後這般樣子也實在叫人心疼。見不到母後的日子裏,我感到百無聊賴,有的時候什麼都不想做隻是發呆。
    “皇上?皇上!”
    明哲將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明哲解釋道:“剛才臣向您奏報的是向百姓發放木炭的情況……皇上您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啊?啊,朕並沒有什麼,剛才隻是有些困頓,一時走了神兒。”
    明哲低頭想了想,說道:“皇上,要不咱們現在去曲藝苑聽聽小曲兒?”
    我搖了搖頭。
    “皇上您要不要去禦花園走走?”
    我想了想覺得無趣,還是搖了搖頭。
    明哲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歎了口氣,沉聲說:“皇上您以前不是這樣的。”
    “什麼?”我抬頭吃驚地問明哲。
    “宮裏人都悄悄議論,說您是世上最沉默最不開心的皇帝……臣小時候就當您的伴讀,臣知道您不是這樣的。”明哲小聲地說。
    “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也許從您娶皇後開始……不,也許從您當皇帝的時候就不太一樣了。”
    我聽完苦笑了一下。
    明哲走近我,皺著眉尋思著說:“皇上,臣就想不明白,當皇帝有什麼不開心的嗎?天下都是您的,天下沒有人敢不聽您的命令,天下沒您得不到的東西。要不然怎麼那麼多人拚死拚活的要爭帝位呢。可是您為什麼當了皇帝不開心,娶了妻子不開心,現在將得長子也沒有絲毫開心的表情呢?皇上您到底有什麼困擾的事情臣下可以為您分擔嗎?”
    明哲……明哲啊,這沒有什麼讓人想不明白的。因為這個帝位本來就不是我想坐的,我之所以在這裏隻是因為她。所以,娶妻沒什麼讓我開心的,生孩子也沒什麼讓我開心的,何況這還並非我的孩子。但這些心思我永遠無法和別人說。
    “明哲謝謝你,朕真的沒什麼,隻是最近一直在為天災的事情憂心。奏章上說街上滿是凍死餓死的人,朕想不明白,天氣真的可以寒冷到凍死人嗎?”
    “皇上,您每日吃得飽穿得暖,當然很難想外麵的情況。可是那些窮人,住著茅屋,穿著薄衣,沒有炭火可以取暖,天氣寒冷食物短缺,沒有飽腹的食物更加無法抵禦嚴寒。現在京城的大街上滿是乞討的人,許多無家可歸的人就直接凍死在路上。”
    我聽了覺得很不可思議,並且為自己的生活感到愧疚。我站起身來,對明哲說:“明哲,朕想出去看看,朕想知道朕的子民到底如何生活的,而不是每天坐在這空想。”
    明哲有些吃驚地說:“皇上,您平時出宮打獵都盡量避免去民區,現在怎麼反而想出去了?”
    那是因為我怕母後會擔心會不高興。而現在母後一直將自己關禁在佛堂裏,宮中也是一片死氣沉沉,我想出去透透氣散散心,況且我出去是為了體察民情,母後想必不會怪罪吧。
    於是那天我瞞著求全,扮成明哲的仆人悄悄地混出宮去。
    然後我知道了真相。
    後悔出宮嗎?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這個真相是那樣的殘酷,撕裂著我,讓我如此的疼痛。
    車輪不停地轉著,我們離宮門也越來越遠。
    在經過一大片空地之後,漸漸有了人煙,來往的人也越來越多。
    我掀起簾子四下觀望,隻見路人們低著頭扛著瑟瑟的寒風,快步的走著,口中不時冒出縷縷白氣。
    我特意注重了一下他們的穿著,他們渾身包得嚴嚴的,穿著好一點的帶了一頂厚厚的棉帽,差一點的就拿一團布將自己的臉纏起來隻露出一對眼睛。
    我稍稍放下心來,這樣看起來還好。
    明哲指著路邊說:“以前這條主道是帝都最繁華的地方,街兩邊擺滿了攤子,吃得用得玩得應有盡有,而現在卻空成這樣子。現在能找到賣米的都很難,一方麵糧食很稀缺,再者即便有也要比以往高三四倍的價格來買。”
    “皇上,您看!”明哲指著路邊說。
    我順眼看過去,隻見一個人歪在路邊一角,似乎是名老人,因為我看見了他花白而雜亂的胡子。我詫異的是他在如此寒冷的天氣裏竟然是赤膊赤腿的,而且沒有絲毫的顫抖。
    “他死了。”明哲平靜地解釋說,“他死了被別人扒下了衣服。”
    我吃驚不已,馬車繼續走著,這時有人迎了過來,我定眼一看,是一名頭發散亂的婦人,她身後牽著一個小男孩,他們的衣服上都布滿補丁。
    “大爺,行行好,給點吃的吧……”她用那凍得發紫的手將一個破瓷碗舉到我的窗口。
    “停車!”我大聲喊了一下。
    馬車停下了,我不顧明哲的勸阻跳下了車。
    外麵的風吹了過來,臉上被刮得生疼。
    那對母子走了過來,我打量他們,我以前在宮中從未見過如此髒兮兮的人,不免覺得有些害怕,不自覺地向後退了退。不過我決定要給他們點什麼。
    我上下搜索了一下,發現自己身上並沒有錢,隻好尷尬地看向身後的明哲。
    明哲緊忙掏出自己的錢袋,拿出了一些碎銀,交給我。
    “都給他們。”我命令明哲說。
    明哲有一些吃驚,也不敢多說什麼,把錢袋倒了一下,又蹦出了兩枚銀錠。
    我將這些錢拿到這位婦人麵前,她顯得十分緊張。
    我將這些錢給了她。
    她渾身哆嗦著,仿佛拿到手上的是一個燙手的火球。她又立馬警覺地將銀子收到自己的內襟裏,拉著自己的兒子給我磕了一個頭,念著:“感謝大爺,感謝大爺,大爺這麼好的心腸以後一定會升官發財的……”
    我讓她起來,她也生怕我再把錢要回去,拉扯自己的孩子就神色慌張地離去了。
    可是當這位婦人離去時,附近許多老老少少的乞討者都蜂湧上來,拿著期盼的眼神盯著我,口中不停說著大爺行行好的話。
    我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們,我們身上的錢剛才已經散盡,沒有一點了。
    明哲示意我趕快上車,而我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因為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臉麵離開。
    他們麵色蠟黃,發絲淩亂,眼角渾濁,他們穿的衣服是那麼破敗,鞋子有些已經露出洞來,這就是我的子民嗎?而我生活在宮裏,每日錦衣玉食。
    我到底犯下了怎樣的罪過啊。
    正在我們進退兩難的時候,另一輛馬車在旁邊停了下來。
    那輛精致馬車的門被打開了,車夫緊忙拿著階凳放好,從車上緩緩走下了一名穿著同樣精致的婦人。
    她穿著上好的貂毛披風,頭戴貂毛頂子,目不斜視地從我身邊走過。
    她很瘦削,眼窩有些凹陷,臉色也有些發黃,看起來並不很精神,似乎疾病纏身的樣子。她身後跟著兩名拿著紅布端盤的仆人,那婦人站定看了一眼人群,然後又轉過身去,從暖手筒中緩緩伸出一隻手,掀開了其中一個盤子上的紅布。
    那盤子上整體地擺放著一排排銀錠,在這陰天寒風中散發出微微的光。
    “都過來領錢吧。”
    那婦人說話聲音很輕,卻足以使那群乞討者一下子圍到她的身邊。
    “別擠,等著我家少奶奶發!再擠就不給發了!”站在前麵的男仆攔著擁擠的人群粗聲喊到。
    那婦人抓著銀錠將它們一個個拋向人群。
    人群瘋狂地擠著搶著。
    那婦人麵露淡淡的笑容,絲毫沒有因這筆不小財富的散失而心疼的樣子。
    很快一個盤子的銀兩散盡,她再次將手緩緩地伸向另一個盤子。
    我和明哲對視了一眼,我有些欣慰。雖然屢屢聽說官員顯貴們欺壓百姓,但可見也有善良的人。她看起來身體不好,也許是在做布施祈福。
    後來我和明哲打算上車回宮,卻就在這時聽見身後一聲響亮的抽打聲,然後伴隨著人群中的一聲尖叫。
    我回過頭去,眼前的一幕卻是我想象不到的。
    那位婦人手中高舉著鞭子,揮向人群一下下抽打著。
    她變得麵目猙獰,口中恨很地念著說:“你們這群卑賤的人!看你們下賤的樣子!看你們那肮髒的模樣!真讓我惡心!真惡心!”
    我大驚失色,她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我急忙下車,她還在那揮著鞭子不停地說:“打死你們,打死你們!”。
    我伸手抓住了她鞭子的首端,喊道:“你這是幹什麼?!”
    她一下子抽回鞭來,鞭子的尾端甩過了我的臉頰,頓時覺得臉上被刀劃過一般火辣辣的疼。
    她的眼神中還有著未消散的憤怒與厭惡,而誰也不知道這憤怒與厭惡到底是從何而來。
    她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冷笑道,“這與你何幹?他們收了我的錢,你問問他們挨打是不是他們自願的?不願意,不願意那就別收我的錢!”
    她說的話沒有任何道理,我聽後簡直氣憤極了,辯駁道:“不管什麼理由,你這樣傷人就是不對的!我大胤法文上寫明,殺人著死,傷人者將受刑罰。”
    她聽後大笑起來,“刑罰?誰敢罰我?別說這些賤民們妄想,即便像你這樣穿得像模像樣的,我照打不誤,我就不信在這京城中有人敢治我的罪!”
    說完她已高高地舉起了鞭子,說著:“即便治了罪也好,幹脆我殺了你,再處死我,豈不是解脫!”
    我站著一動不動,後麵的明哲著急的喚了一聲:“皇……不,福子!”他快步擋在我前麵,低聲暗示說:“在外別闖禍。”因為我出宮裝扮的是明哲仆人的樣子,“福子”是我們事前商量好對我的稱呼,明哲說別在外麵闖禍是怕在宮外我們勢力單薄發生意外。
    “福子?”那個婦人突然就停了手,看向我。
    她直直地盯著我,而我沒有一絲畏懼地迎上她的目光。
    她的眼神裏充滿疑慮,她鎖著眉。我們相視良久,漸漸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神色也柔和起來,甚至目光閃爍,眼睛裏泛出了淚光。
    她手裏的鞭子一下子掉在地上。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一把抓住我般。那手竟然瘦削如同枯枝。
    “顓福!”我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一字不差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瘋也似地回到宮中。去我從未去過的角落,冷宮,那裏有我的母親……
    那裏的姑姑並不認識我,我的身上還穿著仆人的衣服。她身材壯實,長得滿臉橫肉,攔在我麵前語氣惡劣地說:“哎哎,你們誰啊,膽敢闖入冷宮,是不是不要命了?!”
    想到就是眼前這個蠻橫的女人囚禁著母親數年,折磨著她欺辱著她,我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我一下子抓住她的衣領,以我從未有過的粗魯,對她嘶吼道:“帶朕去見朕的母親!”
    “皇,皇上?”她一哆嗦,就要伏地下跪,我把她提起來向前走,“帶朕去見她!”我大聲地喊道。
    那姑姑被迫戰戰兢兢地走在前麵,“這,這,皇上,這……”她停在了一間房前就再也不敢挪步了。
    我的母親就住在這嗎?我一直以為已經逝去的母親實際上還活著是嗎?她長得像我小心翼翼保存在枕邊的畫中人嗎?
    我輕輕地推開了門。
    一股黴味撲麵而來,室內雜亂無章,遍布著打碎撕爛的東西。
    我從未看過如此肮髒的景象,然後我看見了一個女人散亂著頭發蹲在凳子上,她摘著自己灰土土的頭發,似乎在抓虱子然後放在嘴裏,她的手指縫黑黑的,衣服已經辨不出當初的顏色,那樣子甚至比不上宮外的乞討者。
    這就是我的母親嗎?
    她在這裏,而我一直在哪裏?
    我撲通地一下子跪在門口,以頭觸地,淚如雨下。
    當我帶著一腔憤怒衝到佛堂時,她仿佛已經提前知道了一切,她簡短的承認,沒有絲毫的掩飾,也沒有給我一點解釋。
    她的淡然她的沉默讓我不隻是憤怒,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卻鈍傷我心的沉痛。
    我寧願她說點什麼,說她不是故意,說她是迫不得已……那樣我也許可以寬慰我自己,說“那不是母後的錯。”
    我捉著她的肩膀,大聲地喊:“解釋!您給兒臣一個解釋!為什麼要那麼害人,把朕的母後逼瘋,把朕的姐姐嫁給一個傻子!您真的如她們所說這麼蛇蠍心腸嗎!”
    她卻不敢直視我的眼睛,這默認了她的愧疚與罪過,“皇帝,隨你怎麼處置吧。”
    處置?我怎麼處置?對於眼前這個撫養了我十多年的女人,對於這個我默默愛戀的女人,對於這個虐害我生母和姐姐的女人,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淚水從我的臉頰流了下來,“啊——”我大喊著放開她,瘋也似的離去。
    我將母親安置在壽安宮,那本來就該是皇帝母親的居所。
    母親已經瘋瘋癲癲誰也認不得了,隻是偶爾她會辨得龍袍,把我當成父皇,時而聲淚俱下抱著我的腿訴說她是被冤枉的,是被“那個小女孩”陷害的,時而又變得凶神惡煞,撓著我的臉,嘶吼著“皇上您為什麼不信任我”的怨言。
    我的臉被抓出一道道血口,我直直地豎在那裏沒有一絲躲閃,看著母親的樣子,幾次掉下淚來。這是我虧欠母親的,這麼多年在她受苦的時候,我不僅沒在她麵前服侍,反而認了殘害她的仇人為母,甚至還對那個女人動了情,我是多麼的不孝啊。
    那個人還讓我的姐姐嫁給了傻子,每日備受精神上的折磨和淩辱。當姐姐將經過告訴了我時,她狠狠地抓過我的手,讓我為她們報仇,說如果不將這個女人賜死就不配做她們的親人。她說她現在不會進宮,除非有一天可以看見仇人死去,那也是我們一家人團聚的日子。
    我恨她,當母親瘋癲癡狂,又哭又鬧,被噩夢纏身在夜晚痛苦嘶喊的時候;
    我恨她,當姐姐咬牙切齒,精神偏執,眼睛腥紅布滿仇恨的時候;
    我恨她,是她將我的母親和姐姐折磨成非人非鬼的樣子;
    我真恨她,她害了我的親人,卻撫養了我,這麼多年照顧我找不出半點虛情假意,多麼的狡猾;
    我最恨我自己,明明知道了真相,卻依然讓她活著,遲遲沒有為母親報仇,遲遲不能讓姐姐入宮團聚。我所能做得隻能是不再去看她,卻自欺欺人的將自己陷入無邊無盡的思念之中。
    我覺得自己似乎被割成兩半,一半是對母親和姐姐的愧疚,一半是對她的不忍。
    姐姐質問的書信每日寄來,我為自己感到羞愧,我氣我自己,但是將她趕出爾玉宮的旨意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望著冬日裏陰沉的天,那正如我的心情,讓人喘不過氣來,似乎隨時都會窒息身亡。
    每日的進食也越來越少,自己都感覺到身體迅速地消瘦下去。
    我有時甚至在想,也許這樣死了是一種解脫,這樣死了就不會再懷有對生母的愧疚感,沒有了我她也可以繼續愜意地在宮中生活下去。
    可是我不該持有這樣的想法,不該想著就這樣棄母親和姐姐而去,所以我還活著,繼續掙紮地活在這個世上,用她賜給我的皇帝的權力盡心盡責地彌補對母親的虧欠。
    也許我該感激朱妘讓我得到了解脫。
    那天她去壽安宮找我,每日的這時正是母親進藥的時刻。
    對於朱妘,我沒什麼想跟她說的,她背叛了我。之前我還期待過她的孩子,可現在我也不在乎了。
    朱妘似乎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她支走了屋裏的其他人。我並不關心她跟我說什麼,無論是她聲討我殺了她的情人,抑或是她來懺悔背叛我的罪行。
    “說吧,找朕什麼事。”我冷漠地說。
    朱妘沒有說話,相反她從袖袍裏抽出了一把匕首。
    她是要殺我為顓明報仇嗎?我本能地向後退了幾步。
    隻見朱妘冷笑了一聲,眼前發生的一幕我怎麼也不會想到,她將匕首插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我驚呆了,奔上前去奪去她手中的匕首,“你這是幹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疼痛她渾身抽搐著,但卻是笑著回答我:“你殺了他,我……我也不想活下去,但是我要為……要為他報仇,你很期盼這個孩子是不是?我不會讓,不會讓你得逞的,我要殺了你的孩子,讓他陪我一起死……”
    我終於知道了朱妘的想法,我突然間覺得可笑。
    原來她以為她懷著的是我的孩子。
    然後她在我麵前親手殺死了它,為的是讓我悲痛,為的是為顓明報仇。
    我鬆開她,淡淡地說:“皇後,你真傻……那孩子根本不是朕的,那不是朕的孩子!是你背叛朕和朕的弟弟私通結下的孽種!”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再次肯定地告訴她:“這根本不可能是朕的孩子!”
    “為什麼你敢這麼肯定?連我自己都不敢肯定這到底是誰的孩子……”
    因為我是不能生育之身。可是我不想將這種恥辱的事實告訴她。
    “那麼我還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既然你都知道,甚至確定這個……這個孩子不是你的,那麼你為什麼還留著它,你不是恨不得……殺了我們母子嗎?”
    這也許就是朱妘認定孩子是屬於我的原因吧,而留下這個孩子的原因除了我,別人永遠也無法理解。
    麵對我的沉默,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微笑道:“是哦,那麼,那麼等到陰間時再讓我與顓明一起問你吧,我的夫君。”夫君那個詞她重重地說了一下。
    她的話是什麼意思?當我聽到“陰間”這個詞時,突然湧起了不好的預感。
    我看著她的微笑,那笑如同鬼魅。
    突然我感到了一陣腹痛,那痛來得突然而劇烈,我不由得俯下身去。我突然意識到是朱妘在剛才的藥裏下了毒。
    “來人……”我伸出手努力向門邊挪去,可是那聲音微小的甚至連我自己都聽不清楚。
    “血,血!”身後的母親突然興奮地喊到。
    也許是朱妘血的腥氣刺激到了她,她變得不安分起來,她奔到朱妘的身邊摸來摸去,手上很快也沾染上了黏黏的血液。
    “血,血……”母親還在呐呐自語著。
    “母親……”我痛苦地喚了她一聲,希望她能幫我叫來外麵的人。
    我叫了她幾聲,她終於注意到我,眼神清明了一點,回道:“皇上……”
    “母親,救我……”
    “皇上,皇上……”母親急切地叫著,踉蹌地來到我身邊。
    “皇上……”她捧著我的臉,眼睛流出淚來。
    母親,您終於認得我了嗎?
    “皇上,您為什麼不信任我!皇上您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母親的聲音突然提高,一把抓住我的衣襟,抖動著我的身體狠狠地說。
    這使我的身體感到更大的疼痛,而我卻沒有一點反抗的力氣。
    這時母親瞄到了躺在旁邊的匕首,她衝我詭異一笑,伸手握住了它。
    我看著她高高舉起的手,用盡力氣喊了一聲,“母親,不要……”
    母親狠狠地揮了下去。
    當那刀插入我的身體時,我瞪大了眼睛。
    接著又是一刀,一刀而又一刀。
    我伸出手想要阻擋,可是一切已無濟於事。
    “殺了你,殺死你,殺死你……”
    我直直地盯著母親那瘋狂的眼神。
    母親雖然認不得我,可是冥冥之中她是恨我的吧,我這個兒子背叛了她。
    我該死。
    身體已經疼痛到麻木,眼淚卻不知不覺地流了出來。
    “母親,母親,母親……”我淒涼地一遍遍地小聲喚她。
    血漸漸漫過了我的眼睛,視線也逐漸變得模糊。
    可是為什麼眼前卻漸漸浮現了她的麵龐,帶著微微的笑容。
    嗬,母後……
    她就在那觸手可及的地方,母後,我多久沒這麼叫你了,多久沒有看到你了。
    我很想你。
    我緩緩地向她伸出了手……
    母後……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努力張開嘴,說出我活著永遠不敢說出的話。
    母後,我愛您……
    我愛您……
    我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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