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有人說，愛情的保質期限隻有三個月。
    也有人說是半年。
    最近又多出來一個說法是兩年，最多三四年。
    其實說穿了，愛情的保質期限不過是從牽手接吻開始進入更深一步的接觸時就慢慢揮發了。
    而這揮發速度的快慢不過是因人而異，所以才有人能夠牽手一生，有人卻在上不了幾次床後就立刻分道揚鑣。
    對於愛情保質期這樣的說法，流川倒不介意，櫻木就更加連聽都沒聽說過。
    兩個都是憑著本能去相愛的愛情白癡，把打架當成交流，把吵架當做調情，互相譏諷也能聽成甜言蜜語···能做到這樣深刻理解彼此的情人，這世上並不多。
    周圍的人並不是太了解櫻木和流川兩人的感情，或者說不了解這兩人的相處模式更為確切。
    所以時常就會被莫名其妙的戰火波及。
    忘了是誰說的，這樣獨一無二的相處模式，這樣熾熱得幾乎能灼傷人的戀愛溫度，這樣迅速卻又濃烈蔓延的愛情，揮發起來也就特別的快。
    也有人說過，這兩人一定熬不過戀愛倦怠期。
    對於這樣的言論，櫻木和流川是知道的。
    不過兩人都當做沒聽見，不知道處理了。
    對於流川而言，別人的言論本就是浮雲不值得介意，隻要他自己知道櫻木帶給他的影響是一生一世的就夠了。
    而對於櫻木來說，每一次抱著流川時內心所湧動的那些雀躍激動與緊張都像是第一次他就知道，這輩子都不可能放得開這隻狐狸。
    其實櫻木和流川的戀愛很平淡。
    至少當事的兩人是這麼認為。
    就如同所有的高中生情侶一樣，一起上課一起放學，一起打球一起吃飯，僅此而已。
    但是兩人也確切的知道自己對對方的重要性和對方在自己心裏的有多強烈的存在感。
    那種絕對不可能忽視得了的存在感讓他們即使隻是輕輕的一個淺吻或者不經意的一個撫摸都能迅速點燃彼此身體裏的火焰。
    例如剛才。
    不過是因為流川微紅的臉頰而忍不住吻了流川的櫻木，不過是因為被櫻木突如其來吻了個正著的流川，不過是習慣性的擁抱，火焰便蔓延了開來。
    靠在床頭拿著遙控器調台，心思卻完全不在電視上的流川想著自己真是越來越沒辦法抗拒櫻木又一次微紅了雙頰。
    浴室的水聲和歌聲突然停止，流川知道櫻木洗好澡就要出來了，趕緊穩穩心神裝作看電視的樣子隨意定格了一個頻道。
    餘光卻瞄見櫻木隻用條稱不上浴巾的浴巾圍在腰間，修長結實的兩腿基本一覽無餘，一手拿毛巾擦著還在滴水的發絲，幾乎裸著個身子朝著自己的方向走過來。
    “白癡，穿衣服。”這個情景讓流川有些微的不自在，即使這個身體他已經看了快一年了還是會心跳加速，忙隨手扯過床邊的睡衣丟給櫻木。
    櫻木接過睡衣卻半天沒動，愣楞的站在床尾隻顧看著流川出神。
    流川納悶的順著櫻木的視線看向自己，臉色一僵，右手抓起枕頭朝櫻木砸去，左手也急急忙忙的趕緊係好睡衣的紐扣。
    暖氣開得有點大，先洗完澡躺床上的流川因為剛才覺得有些熱所以把睡衣的扣子全解開了，本來是想在櫻木洗完澡回房前係好的，怎麼知道心思一遠就忘記了。
    櫻木看的，是流川那白皙的脖子和胸膛上紅紅紫紫無限延伸的自己製造出來的曖昧印記。
    “狐狸······”櫻木抱著流川丟過來的枕頭一步步蹭到床邊坐下，剛剛的那一幕春光讓向來精力過人的櫻木又有些熱血澎湃起來。
    “答案呢？”流川可沒忘記櫻木今天會回答他“假如這世上有兩個流川的話，櫻木會怎麼選擇”的這個問題，盡管一晚上兩人誰都沒主動提起來，但流川知道如果現在不找個話題引開櫻木的注意力的話，百分之九十兩人這個澡就白洗了。
    “答案？”櫻木的眼睛貪婪的流連在睡衣遮不住的流川的脖頸處，一門心思隻考慮著怎麼把他的狐狸再拆吃入腹一次，對於流川的問話完全是有聽沒懂：“什麼答案？”
    “給我專心點！”一拳甩上櫻木厚實的背脊，心想這白癡的心思真是好懂：“少想些有的沒的。”
    “痛啊，臭狐狸你謀殺親夫。”誇張的揉著後背被流川打中的地方，其實一點都不痛，因為流川根本沒用力：“不就是想知道本天才怎麼選嘛，我沒忘記啊。隻是逗你一下而已，要不要下這麼重的手。”
    “真的很痛？”流川不確定的伸出手幫著櫻木一起揉，雖然他肯定自己其實一點力氣都沒用。
    “不痛，我騙你的。”櫻木笑得像偷吃到了糖果的小孩般。
    “······無聊。”流川氣結，用力推了櫻木一把：“答不上來就直接說。”
    “誰說本天才答不上來，”輪到櫻木中計：“其實本天才回去的當天晚上就想好要怎麼選了。”
    “恩哼。”用鼻音表示自己不相信。
    “你什麼態度啊？不相信本天才是怎麼樣？”櫻木被流川的態度鬧得跳腳：“不就是如果狐狸的靈魂跟另一個人互換了的話本天才要怎麼選這麼簡單的問題嘛，還用得著想嗎？當然是選狐狸的靈魂啦。”
    “選靈魂？”
    “也不是······哎呀，給死狐狸這一鬧，本天才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了。”櫻木越急越說不清楚：“本天才的意思是說，如果狐狸的身體和靈魂分開來的話，本天才一定是會以選擇狐狸的靈魂為優先考慮的，畢竟我喜歡的是狐狸你這個人而不是這具軀殼啊。”
    “······”
    “其實真要說起來，本天才可是寧願這輩子都不要發生這種事，畢竟如果狐狸的靈魂跟身體分開來了的話，那就都不是完整的你了。”流川的緘默給了櫻木冷靜的時間，此時的櫻木已經整理好了思緒：“而且，其實不管怎麼選，都是不對的。就算選的是裝有狐狸靈魂的那個身體，還是會有種是在跟另外一個人談戀愛的感覺吧？一旦看見裝有別人靈魂的狐狸的身體，還是會有種背叛了狐狸的感覺。選狐狸的身體那就更加不對了，那就真的是徹徹底底的背叛了，除非本天才喜歡的隻是你的外表。所以···”
    “所以？”
    “所以···如果真發生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的話，本天才隻能閉著眼睛跟狐狸戀愛了。”
    “閉著眼睛？”是想說閉上眼睛吧？白癡。
    “恩，閉著眼睛跟你的靈魂談精神戀愛。”櫻木不知道“柏拉圖”該怎麼說：“我不喜歡愧疚的感覺，不想如果有朝一日換回去以後的狐狸心裏會有一根刺，所以隻能閉著眼睛繼續喜歡狐狸的靈魂了。”
    “為什麼要閉著眼睛？”
    “因為，因為我擔心會忍不住啊，”櫻木靦腆的撓著頭：“雖然天才的自製力是一般老百姓比不上的，但是，也還是會對狐狸有想擁抱的衝動的嘛。閉著眼睛，那就看不到裝有他人靈魂的狐狸的身體，也就看不到眼前的你不是原來的你而不能百分之百的投入感情了。其實不管是誰，靈魂一旦跟身體分開來了的話，就都是不完整的。如果狐狸拿一份完整的感情給天才，天才卻回饋不了百分之百的話，那豈不就是辜負了你嗎？我可以不擁抱你，但卻不能讓感情打折扣，所以閉上眼睛跟你談精神上的戀愛是最好的選擇了。”
    櫻木的話其實有些顛三倒四也有些詞不達意，不過流川聽懂了。
    因為流川聽懂了，所以嘴角勾出的幅度比往日都來得明顯。
    櫻木紅著張俊臉同手同腳的往已經空出一半的床上躺：“明明是本天才問你這隻狐狸的問題啊，怎麼變成本天才的自問自答了？狐狸就是狐狸，狡猾是天性。”
    “自己看。”從睡衣的小口袋裏抽出那張已經被流川捏得有些失了原型的紙張遞給櫻木後，徑自鑽被子裏睡了。
    櫻木一臉不解的打開紙張掃了幾眼，笑得唇紅齒白陽光燦爛，抬手關了床頭燈跟著鑽進被子：“楓，原來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是你。”
    “唔，白癡，你壓過來幹嘛？”
    “本天才好感動嘛，讓我親一下有什麼關係。”
    “······”
    “······”
    “白、白癡，哈~把、嗯~手拿開···”
    昏暗的房間裏，隻有床鋪發出的輕微咯吱聲。
    一切都像是靜止的，隻除了那張晃動的床和隨著床鋪的晃動越來越激烈而從床頭飄落下來的紙張。
    借著從未拉緊的窗簾縫隙中透過來的淡淡月光，隱隱約約的幾行字，昭示了一個向來被人稱作淡然，遲鈍，除了籃球外沒有在乎事物的男孩不被常人所見的細膩心思。
    給白癡花道：
    你問我假如這世上有兩個你我會怎麼選
    這還真是個讓人頭痛的白癡問題
    假如這世上真會出現兩個櫻木花道的話
    那麼，我就閉上眼睛跟你柏拉圖吧
    因為我不想被除了你的身體之外的身體擁抱
    但是我更不想對著一個空有你的軀殼卻沒有你靈魂的身體
    如果注定你的靈魂和身體我不能同時擁有的話
    那麼我隻能選擇你的靈魂舍棄你的身體
    我所喜歡的，是你的性情性格而不是外表
    雖然柏拉圖難免會讓感情不完美了一些
    但是我不能拿一份不完整的心意去回應你百分之百的投入
    雖然換了個身體的白癡還是白癡
    但是我深信，隻要我們還活著
    終有一日你會回來
    以完完整整的櫻木花道的姿態回到我的身邊來
    到時候再把這之間缺失的部分補上吧
    所以在那之前
    我選擇靈魂身體兩不背叛
    不背叛彼此的身體
    更不背叛彼此的心
    不背叛我們這份彼此都完全投入的感情
    ············
    很久之後，櫻木才知道這番細膩柔情的字句並不是流川自己寫的。
    雖然流川的想法跟櫻木是一樣的，但是如果用流川自己的方式去描述的話，恐怕跟櫻木的敘述方式半斤八兩——除了彼此明白之外，旁人隻會一頭霧水越聽越迷茫。
    那是流川在找出自己內心的答案後，怕表達不清楚惹得直線思考的櫻木誤會而四處翻書，在某本書上看見稍作修改後摘錄下來的一段話。
    不過據得知此事而特地抱了那本書回去啃完的櫻木所說，書上的原話遠遠沒有流川改動之後的那麼讓他有感覺。
    至於究竟是真是假，那就不得而知了。
    知道的隻有，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日本的年輕戀人們沒事就喜歡對自己的另一位問這樣一個問題。
    “假如這世上有兩個我，靈魂和身體你要哪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