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誰,執我之手,遮我轉世流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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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冷怡冰醒來時,看到倩雪正在拆開繡花鞋底,從裏麵取出了一張張麵額不等的銀票。
倩雪把銀票一張張攤開撫平,又取出一個小檀木匣子,一並放到冷怡冰麵前,低聲道:“小姐的身家全在這兒了,匣子裏是些極為名貴的珠寶,若是出手難免惹眼,我就自作主張留下了。”
冷怡冰拿起銀票,一張張過目,數目煞是可喜,想到這錢財皆是她以琴技、舞技換取的,不由得有些黯然——母親是舞蹈教師,父親是音樂家,而今,她竟靠出賣父母多年傾囊相授的藝術修為混跡於風月之地,著實滑稽地有些可悲。轉念又想,若無這出眾的樣貌,怕是技藝再出眾也無人欣賞,由此,便也坦然。
徐明輕輕地敲了敲車廂。
倩雪急急忙忙幫冷怡冰把銀票和檀木匣子裝進包裹,這才應道:“什麼事?”
徐明道:“我們已經遠離柳城,想問小姐,接下來是走水路還是旱路?”
冷怡冰思忖片刻,道:“先找個地方吃些東西,再煩勞你去選兩匹好馬,我們要加快行程。”說完又補充道:“你和倩雪委屈一下,共乘一匹馬。”
“是。”徐明應了,語氣中不無喜悅。
倩雪詫異地看著冷怡冰——她可不記得小姐會騎馬。
冷怡冰狡黠地笑道:“聽人講過馬術,我試一試。”其實是曾一度和父親泡在馬術俱樂部,對此頗有心得。如今隻不過是換了具身體,她相信沒什麼問題。
“小姐身體要緊,千萬不要摔傷才好。”倩雪滿臉不認同。
冷怡冰無意和她爭論,便岔開了話題,低聲道:“我倒是沒看出,你連他都防備呢。”
倩雪抿唇一笑,道:“尚未成親,倩雪就隻是小姐的人,除了小姐,別人都是外人。”
很樸實的話語,冷怡冰卻聽得心頭一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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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雲飛乍醒來時,還以為是昨夜貪杯喝多了酒,再看到床上淩亂的衣物,才明白發生了什麼。
他踱步到門外,兩名小廝依舊不醒人事,叫店小二用涼水澆到他們臉上,兩人才清醒過來。
“蠢材!”這一句,路雲飛連自己也罵了進去。
小廝慌忙隨著路雲飛走進客房,跪在地上磕頭認罪。
“爺,我們這就去把她抓回來!”一名小廝恨恨地說道。
路雲飛拿起冷怡冰的白衣,放在鼻尖嗅了嗅,竟笑了,悠然道:“罷了,但你們不妨去趟鳳嬌樓,就說爺恨這春宵苦短,多留如冰姑娘兩日。”
“爺,您這是——”小廝不解。
路雲飛解釋道:“她有意逃走,便是想從良,我不妨成全了她,給她時間逃得更遠。待眼下之事辦妥,我再著人去尋她。”
“爺真是菩薩心腸。”小廝奉承道。
“去吧。”路雲飛揮了揮手,叫兩人下去。
鼻端彌漫著她如蘭的氣息,那盈盈身姿不自主地浮現於腦海。若說不沮喪,自是不可能,向來是他路雲飛算計別人,今日卻被一介女流算計,又怎會一絲懊惱也無。怪隻怪自己防著天下人,獨獨看低了一個女子的膽識,確是大意了。
他更後悔的是另一件事——如果,給她贖身在先,她是不是就會心甘情願地相依相隨呢?
他想立刻將她追回,想把她日日擁在懷中,可也隻是想。
男人,若無雄兵,若無王權,何來資格盡享美色。
女人,還不足以令他打破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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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日,冷怡冰和倩雪、徐明白日裏快馬加鞭,夜裏在沿途客棧留宿,在兩個女子體力不支之前,終於抵達槿川。
槿川是瑞國西部相對來講較為繁華的地帶,比起柳城,自然遜色幾分。
當日,三人住進了客棧。
倩雪放下行囊便跑出門去,回來時帶回了春衫和女兒家常用的各色小物件。主仆二人熏香沐浴之後,恢複了女子妝容。
冷怡冰一張俏臉都充盈著愜意和喜悅。
如果你不曾失去自由,便不知自由有多珍貴。
倩雪一麵幫冷怡冰擦拭及腰的長發一麵說道:“小姐,我們真的逃出來了,以後都不會再被人管束了,是麼?”言下之意,還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冷怡冰給她一個安撫的笑顏,道:“當然,我可以跟你擔保。”
“小姐的苦日子終於熬到盡頭了。”倩雪有些哽咽。
冷怡冰拍拍倩雪的手,笑道:“不去想那些苦楚了,我們要好好計劃一下日後的生活。”
說到日後,倩雪的眼中煥發出了神采,道:“小姐做主就是了。這一路,倩雪可是大開眼界,總是懷疑您什麼時候偷偷學過騎馬。我想,沒有什麼是您辦不到的。”
冷怡冰失笑不已,沒想到一件小事就令倩雪又對自己高看了幾分。其實,她能派得上用場的本事,也不過是這三五件傍身的把戲。兩年來,一直看詩詞歌賦看得頭疼,能記在心間的卻少之又少,每每遇到自詡附庸風雅的所謂才子便坐立不安,無奈之下,隻好以彈琴唱曲打發掉時間。縱使你有很深的古文功底,到了古代也不過是泛泛之輩,何況她又是那不好學的,如今能和人文鄒鄒地交流已是不易。
不論是什麼年代,人都要一步一個腳印地生活,日後——還真的需要細細考量一番。
安家倒是容易,貨比三家,不怕買不到合心意的宅子。隻是,要以什麼維持生活的進項呢?銀票上的數額再大,也斷不能坐吃山空,那樣難免惹人眼紅,搞不好還會招來禍事。
買些田地?不現實。
經商?本錢是有,卻對商道一竅不通。
想到這些,冷怡冰不禁有些泄氣,轉而問倩雪:“徐明有沒有一技之長?”
倩雪聞言撇了撇小嘴,道:“小姐又在說笑,他一個粗人,懂得什麼?除了賣藝便是在平寧齋裏做過一年的夥計。”
冷怡冰眼中一亮,問道:“平寧齋?是出售字畫、文房四寶的地方麼?”
“是啊。”倩雪點頭。
“做了一年,想必懂得不少。”冷怡冰手握成拳,“明日你就隨我出去轉轉,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店鋪。至於徐明,你叫他留意一下宅院,有合適的就盡快買下來。”
倩雪訝然地張了張嘴,實在是還不能習慣小姐雷厲風行的作風。
冷怡冰卻笑盈盈地上了床,滑進棉被裏,慵懶地翻了個身,很快入睡。
倩雪想對小姐說,這麼快就做了決定,似乎有些魯莽了。後來證明,她的想法是對的。最起碼,她是這麼認為的。
槿川的街頭沒有柳城喧鬧,人流也不如柳城擁擠,卻絲毫不能影響冷怡冰和倩雪的好心情。
兩人漫步在長街之上,行至如意齋,冷怡冰向店內走去,對倩雪說道:“先看看生意如何。”
一進門,墨香書香撲鼻而來,人便隨著靜下心來。
冷怡冰看著店鋪裏懸掛著的字畫,自嘲地笑了——她對此實在是一竅不通,徐明懂得的也不過是些經營之策,想開字畫店,真正是紙上談兵。
雖如此,她還是饒有興致地欣賞著畫上的人物山水,怕自己一旦現出氣餒之意,倩雪會比她更沮喪。
店小二殷勤地招呼了一聲,便立在一旁,也不打擾冷怡冰。店老板是年近花甲的老者,笑眯眯地坐在梨花木椅上啜著茶水。
樓梯處傳來不疾不徐地腳步聲,冷怡冰下意識地轉頭望了一眼樓上,立即意識到了這舉止實屬不該,便繼續凝神看畫。
不多時,有人走到她身邊,也不說話,但她能感覺到那人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她身上。
雖然被人看得渾身不自在,她還是告誡自己要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下又後悔自己不該拋頭露麵。
“小姐的姿容與我一位故人頗為相似。”那人開口道,聽聲音,年紀應該不小了。
倩雪說過,她的容顏與冷夫人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難道說,那人與曾經的相國府來往甚密?若是仇家呢,她走這一趟,豈不是自尋了死路?
事到如今,已經無處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