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學校的時候，寒風颼颼的操場上，僅有幾個穿著短袖運動衣跑步的男生，從校門路經圖書館的學校大道上風聲更是呼呼作響。我縮了縮，不由地埋怨起這鬼天氣。但是涼城一向就是如此的，深秋，或者未到深秋的時候，就已經冷得不行了。我看向出楚良尋，他比我更誇張，幾乎是縮在衣服裏。
    “許般若，現在知道為什麼說你是瘋子了吧，你看你看，哪有人像我們一樣發神經，來那麼早的？”察覺我的目光，楚良尋在原地跳了跳，才不滿地鄙視我。
    我不理會，徑直往教學樓趕，風實在是大，何況是在沒有遮擋的大道上。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要是被分到要沾水的工作，那可真叫人揪心。看看表，5點50了。果然，從家裏到學校至少也得半個小時的路程，如果起得不早，根本沒辦法在規定時間內趕到吧，可是，好像並沒有那麼多人能按時趕到了。
    等到人陸陸續續地到達教室，已經是6點半，我無奈地分配了本小組的工作，然後拿著掃把等工具往一樓趕。楚良尋半眯著眼跟著我，走路還是不看路，完全是沒睡醒的樣子，連差點撞到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管他那麼多，到了自己負責的區域，立刻動手幹活。這個時候的人還很少，除了高中部的高二高三學長，幾乎沒什麼人到校，倒是住宿生三三兩兩地聚在食堂吃早餐。我歎著氣，對付眼前的一塊水泥地。
    “你知道麼，貌似現在初一的，到下個學期就要分班了。”一個陌生而含糊的聲音從右邊傳來，抬頭看去，是一個嘴裏還塞著麵包的男生，一邊看著表，一邊對身邊的同伴說。
    對方似乎有點詫異：“怎麼這麼快就分班，怎麼分？”
    “額，貌似是按成績吧。學校不是要評估了麼，估計是想搞點重點班什麼的嚇嚇人活著裝裝門麵。”男生吞了一口嘴裏的食物，又補充道，“我妹妹就是初一的，哎，她那成績，估計地分到最爛的班裏去，我怕她被人欺負來著，你不知道，那年級……”
    男生再說什麼我已經沒心思注意了，隻是，分班？我怎麼不知道？誰說要分班？按成績分班……很無聊。如果是真的，那，就不能和楚良尋一個班了吧，那小子成績那麼差，沒救了……我恍恍惚惚地思量著這件事，還有一個月放寒假，如果要分班，老師也該說了吧，那就去問問好了。
    “許般若，想什麼呢！”楚良尋使勁一拍我，把我嚇了個半死。
    “沒什麼，剛聽人說下學期我們要分班了，我在想是不是真的。”
    楚良尋意料之外地沒有什麼驚訝的反應：“額，這個，昨天我聽到有人議論了，應該是真的吧。不過，分班就分班，這有什麼啊。該怕的是我吧，我成績那麼爛，你擔心什麼啊，種子選手許般若。”
    我白了他一眼：“有這種事都不告訴我。切，誰稀罕分到重點班去，一群讀書讀傻了的書呆子。”
    “你自己還不是書呆子？”
    “我哪裏是書呆子了？我哪裏像那群白癡一樣了？一考試就緊張地要死，還要說什麼怕自己考不好，考完了呢，就說自己完了完了，結果一發試卷還是第一第二，鬱悶，有那麼愛裝。誰想和他們一個班？反正我是不想。”
    楚良尋臉上浮起一絲戲謔：“喲，沒想到，你還挺知道嘛，我也討厭死了那種人，還好你不是，哈哈。沒關係啊，你要是真不想去，可以考慮期末考試的時候放放水什麼的，這樣就不用被分到重點班咯。”
    “去死，不至於為了這個，把獎學金丟了吧。我可不是那些富家大小姐，窮人許般若需要那點‘臭錢’。”我鄙視地瞪著楚良尋，表示“我才不會像你一樣沒出息呢。”楚良尋完全不在意地撇撇嘴：“無所謂咯，反正下個學期再分，有什麼啊，我又不怕被分到重點班去。你呢，你要是真不想去，可以叫你舅舅給你去說說嘛，你真不想去，誰還能把你拽過去啊。好了好了，搞衛生。都是你，起那麼早，結果還不是等到現在才來搞衛生。我告訴你啊，明天你要是再起那麼早，我可不管你，你自己……”
    “行了行了楚良尋，你怎麼比女人還婆媽，嘮嘮叨叨個沒完。趕緊掃你的地去！”我揮著掃把就去打他，楚良尋蹦開老遠，嘴裏還嘀嘀咕咕，估計又在嘮叨我不淑女。
    等到把衛生搞好，收拾了工具準備回教室的時候，學校已經喧鬧起來，學生們陸陸續續地往自己的教室趕，還有的人嘴裏還叼著牛奶或者麵包，睡眼朦朧。我挨著楚良尋，隻顧低頭走路。
    “哎哎，許般若，你看，你看……”楚良尋用手肘撞撞我，指著右邊校門來的一個女生低聲說，“那不是47班的班花俞蘇潔麼，是不是是不是？”
    “啊？”我探著頭看了看，“恩，是她，怎麼了？”
    “要是分班的時候能分到和她一班就好了。”楚良尋露出一副垂涎的表情，眼睛一刻也不離開那個女生。
    俞蘇潔，年級裏的風雲人物，據說在她6年級的時候班裏就有男生為了她，在音樂課上大打出手。升上初中後，她迅速被公認為47班的班花，在年級裏也是數一數二的美女。又據說，47班整個男生宿舍（住宿的人並不多）8個人都向她表白過，很多外班的男生也難過美人關，情書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數也數不清。
    現在那個女生，穿著合身的校服，盡管隻是校服，卻也掩蓋不了身上自然散發出的優雅氣質，白皙而修長的手拿著一本書，對身邊的同伴笑得燦爛，彎起來的眉，像是牽動人心的鞭子，叫人移不開視線。這個女生，的確是值得羨慕的。我知道，她家在涼城最豪華的小區裏，家庭美滿和睦，父母健康開明，世界上所有先天性的美好，她都擁有。更何況，這樣的條件下，她還是沒有一點小姐脾氣，與那些驕揚跋扈的女生很是不同。這樣美好的女生，誰不喜歡呢。雖然成績不怎麼好，但這也不是什麼不能忽視的缺點，相反，在叛逆的年紀裏，這反而成為引人親近而沒有距離的資本。
    我看了看楚良尋俊秀的側臉，歎口氣，什麼也沒說。對我來說，美好的東西，都是用來欣賞的，也，隻是欣賞而已。沒有靠近的想法，沒有接觸的勇氣，沒有學習的資本，沒有羨慕的興趣。我永遠都不能像俞蘇潔那樣的人一樣，在全世界溫暖的一麵裏成長起來，擁有一顆不被汙染半分的純潔心靈，我甚至，沒辦法像個普通的小孩子一樣，發自內心地笑。自從羅錦南走了以後，孤獨和寂寞，就成了我離不開的夥伴了。
    我和羅錦南都不像楚良尋那樣，能在到達老街的一個星期內，就迅速而自然地和所有的孩子打成一片，仿佛天生就是為了和所有人成為朋友似的，他與別人溝通從來沒有障礙，事實上，楚良尋又一種特殊的能力，能讓人在談話中很快對他產生信任和友情，至少，感覺到他的友好。楚良尋最大的魅力就是他的笑容，那種經常掛在臉上的，與很多人虛假而模式化的笑容不同的，發自內心、溫和、友好的笑容。就是這樣的笑容，打破了我和羅錦南二人組的格局，漸漸成為我們身邊的夥伴。
    “哎？許般若。”楚良尋忽然專注地看著我，黑色的眼眸裏閃著少有的嚴肅和認真。
    我一下子回不過神來：“恩？”
    楚良尋站定了，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盯著我的臉左看右看：“許般若。我覺得，你總是很……怎麼說呢……”他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才接著說，“就是，陰鬱吧……其實你長得也不醜嘛，為什麼不像別的女孩子一樣，好好打扮自己呢。好像你臉上就寫了兩個字‘自卑’！”
    我愣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楚良尋看我這傻乎乎的樣子，恨鐵不成鋼地說：“哎，沒救了，你就不能自戀點啊？你又沒比別人少一個鼻子一張嘴，幹嗎老是那張沒有表情或者是傻得要死的表情？對，就是現在這種表情，哎你能不能笑一個，恩？”
    我眨眨眼：“楚良尋，其實，你臉上也寫著兩個字‘無聊’。”甩開他的手就往樓梯走，也不理會他的嘮叨。這小子，發什麼神經。
    放好工具到衛生間去洗手，站在水龍頭前忽然抬起頭，凝視倒映在瓷磚上的自己，那張樸素地平庸的臉，笑麼……擠出一個笑容來……很難看。是很久，沒有笑了吧，所以根本就，不習慣啊。從什麼時候開始呢。大概是，許向東和孫麗分道揚鑣的那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