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如水的少年（4）
    陰暗的房間裏壓抑著濃鬱的死亡氣息與滔天的恨意。
    林淼閃身進來的瞬間，已不自覺皺眉，似乎極為厭惡這個地方的一切。
    隱身在黑暗中的人似有察覺，尖利的嗓音裏帶上一絲嘲諷的笑意，“好久不見啊~~~”
    林淼冷哼一聲，冷冷道，“原來你還沒有死！”林淼接到他的信時不是沒有驚訝的。林淼自詡武功不錯，半年前卻仍被那突然而至的充沛內力撞昏過去，若非夜離鳶及時趕來救了自己，或許他已喪命。
    那人似乎異常喜愛這濃鬱的黑色，依舊隱身不出，聲音也難聽如夕，道，“我要你再忙我做一件事……”
    林淼立即打斷他，斷然道，“自第一次你在這座茶樓會我至今，我都一一按照你說的做了，可是為何鄙人仍見不到自己親弟弟？”
    尖利的嗓音裏笑意更濃，“莫急莫急，時候未到，急也白急……”
    林淼冷冷道，“我可聽說武林大會上出現了一名驚豔少年，還與武林盟主是表親，而且比武時竟能與風絮樓樓主打成平手……這，便是你的目的麽？！”他當然知道這人就是半年前被不明人士劫走的少年。這世間誰還能有如此驚人的容貌與獨特的氣質？
    黑暗中的人聽到他最後一句，忽然哈哈大笑，這笑聲異常刺耳，仿佛要刺穿這凝滯的黑暗，破空而去。他總是如此笑，他是林淼見過的最喜歡笑又笑得最大聲的人——但，也是他聽過的最難聽的笑。
    林淼厭惡地掩耳。
    笑聲忽頓，尖利道，“不錯不錯，這正是我的目的！我要讓他暴露在天下人麵前，看著他被天下人的自私、貪虐瓜分，讓他也嚐一遍本該屬於自己的命運，難道這不是世間最美好的事麽？！”說著又大聲笑起來。
    林淼原本還一臉陰沉，聽到後麵時終於添上幾分喜色，但又忽然憤怒，這忽悲忽喜的神色，最終化為疑惑，“我一直好奇，你為什麼對滄瀾如此憎恨，僅僅因為一條手臂麽？你跟他有過什麼深仇大恨，讓你不惜如此用盡生命去報複……”
    但林淼的話未說完，卻被一股大力嘭地甩出門去。那尖利的聲音透過厚重的石門縫隙幽幽傳出，“不該你問的，你最好別問……”
    風絮樓、拓跋、百草門、唐門這四大名流的出彩是眾望所歸，是以武林人士們並未有太大驚訝，但那一劍驚重錦的神秘少年，卻掀起人們無限高漲的探尋欲。
    錦繡樓。
    武林大會期間，來此吃茶用餐的大多都是武林豪客。打大家不拘小節，圍桌而坐，高談闊論，推杯換盞，幾杯酒下肚，彼此已成過命的交情。
    “……聽說還是盟主近親呢，盟主自己都承認的……”隱隱的低語從靠近走廊的一桌傳來。
    姬離殤腳步微頓，繼續向窗邊一張空桌走去，身後的向無歡、別經秋、舒輕寒三人也緩步跟過去。
    “……遠房姑姑的兒子，聽說死了父親，才托付過來……”
    “這也隻是一種說法，可沒有人確認過。別不是什麼樓子裏的吧……”
    議論聲漸漸大起來，鄰桌的人也全豎起耳朵聽。
    “……你胡說什麼，樓子裏的能有這麼幹淨……”
    “哧……幹淨？你怎麼知道？舔過嗎……”
    繼而，滿桌的人哄堂大笑。臨近的人有些聽得清楚，瞧見風絮樓的人在，也不敢太過放肆，隻嘿嘿低笑幾聲，並不參與議論。
    姬離殤低垂的眼底，有一瞬間溢出狂厲的殺意，別經秋最先感覺到，一把按住他的手。
    向無歡麵色一變，“真是奇怪，大哥莫非認識那位少年？你何為三番五次袒護他？”在比武場上的時候，他自然也瞧出姬離殤故意放水。
    姬離殤不鹹不淡望他一眼，瞥開頭去，這一瞥恰好瞧見街上的少年快快樂樂地走進錦繡樓。
    少年往煙未語先笑，脆聲道，“小二，我要兩斤新鮮的玫瑰糕，打包帶走。給你，碎銀不必找了。”說著，在靠近門口一張桌子麵朝外坐下。
    小二似乎對他異常熟悉，立即走過來，將少年麵前原本幹淨的桌子再抹一邊，笑道，“知道荷公子要來，後廚房早就預備下了，再等片刻就能出籠~~~荷公子不喝本店的茶，小的就不給您倒了，您先坐，小的這就去廚房看看~~喲，這不過來了麽？小春花親自送來了~~~剛出籠，熱乎著呢，小心別燙著~~荷公子慢走~~~”
    茶樓裏滿座的食客，自少年一進門，便不自覺閉嘴，大廳裏有片刻功夫靜得出奇，是以小二的迎送聲就顯得格外響亮。少年似乎也發現大堂裏氣氛異常，走到門口時還狐疑地回頭瞧了一眼。
    少年迎光而立，回過頭時，光影明媚，顧盼神飛，宛如精靈一樣美麗靈動。但僅是這小小的一個回眸，堂內已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小二似乎看出諸客的反應，笑道，“諸位有所不知，這荷公子啊，第一次來我們錦繡樓，那可驚煞了不知多少人呢？第二日眾人打聽到這竟是盟主大人的親戚，那些個富貴人家呀，紛紛上門提親~~~奇怪的是啊，不但有女方，連男方的都有……”
    眾人聽到此處，不禁驚呼，繼而議論紛紛。那些有著別樣心思的人，也都露出坦然的神色。
    向無歡看了自家老大一眼，見他竟也聽得入神，不禁撫額做頭痛狀。最後實在忍不住，便對舒輕寒道，“莫非那少年練有什麼邪功媚術？怎麼個個的魂都被勾走似的？”
    溫腆的青年微微一笑，也不答話。
    向無歡自覺沒趣，大聲道，“小二，來兩斤玫瑰糕~~~”
    隻是，他這一喊，樓上樓下百十號人紛紛效仿。
    “小二，兩斤玫瑰糕~~~”
    “小二，我也來兩斤……”
    “我也要我也要~~~”
    …………
    於是，第二天錦繡樓的特色糕點玫瑰糕便處於供不應求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