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曼握緊手中的針管，站起來退後一步，眼中是滿滿的愧疚，襯得她美麗的臉，惹人憐惜。
    “……”
    許是藥物的副作用，蒼意還是發不出聲來，喉嚨像是灌了鉛一樣的難受。
    他其實在伊曼走進房間的時候便醒了過來，現在他的意識清楚的很，沉默也大體推測出了始末，很心痛，心痛於自己最為寵愛的妹妹竟然會做這樣的事，心痛於看似那麼可愛的花朝竟然會做這樣的事，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無論是對待什麼人。。。。。。白天裏那個茫然的傻子形象，自己還有些印象，比起殺了一個人，這樣摧毀掉一個人，更為殘忍。
    可是，當他感受到伊曼小心翼翼地替他蓋上被子，當他看到伊曼的遲疑，看到伊曼眼中的愧疚和不知所措，他心下一疼，忽然覺得無論伊曼想做什麼，他會支持，哪怕是傷害的對像是自己也在所不惜。
    試著活動活動四肢，但由於保持著蜷坐的姿勢太久，身體已經麻木，一時間全身都是生冷的疼，好似渾身上下千萬根針在刺一樣。搭在身上的被子滑落，單薄的病號服起不到一絲保暖作用，蒼意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他不知道現在的時間，不知道自己所處的地方，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著離開這裏。但是，他沒有問，也不再試著說話，他抬起頭來，看向呆站著的伊曼，她的情緒已經平複，直直的看著蒼意，不帶感情的看著，卻又像是什麼都沒有映入眼裏，木然的神情像是失了魂的玩偶，隻是手中始終攥緊著那支小針管，泄露著她的心裏的猶豫和矛盾。
    至少，他的伊曼還是善良的，蒼意扯了扯嘴角，希望可以給她一個寬慰的笑容，可惜因為藥物對機體的傷害和長時間的僵硬導致這個笑容不大完美，甚至有些滑稽，蒼意也知道，沒有在意。他伸出並沒有被銬住的左手，露出白皙的手腕。
    伊曼這才真的回神，看著蒼意溫柔的笑容和伸出的左手，不禁一陣恍惚，像是有什麼東西閃過腦子，卻怎麼也抓不住。
    “你……”
    蒼意搖搖頭，手依舊固執的伸著，舉得時間久了有些顫抖。
    “你一點都不奇怪嗎？我……”
    “沒……關係。”
    蒼意壓在喉嚨裏扯出的聲音難聽極了，但是，伊曼還是聽清了。
    她因為驚訝而睜大了眼睛，蒼意都是知道的，他都是知道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一點也不怪我。她也扯了個慘淡的笑容，抬起手，將握著的針管放到蒼意的手中，這一刻，她就像是放下了一個巨大的包袱，內心忽然變得無比平靜。
    可是蒼意卻並沒有將手縮回來，好像手中的針管並不是可以摧毀他的毒藥，他沒有接受伊曼的好意。
    伊曼搖搖頭，歎了口氣，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多愁善感了。
    “別，別……歎氣。”
    “蒼意，你早就知道對不對？”
    “……恩。”蒼意點點頭。
    也許是早上從伊曼的眼中看到了淩冽的殺意，也許是這段時間伊曼的不見蹤影，也許是對自己妹妹的了解，了解她的偽裝，甚至是比她還要了解她，但是，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隻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不會拒絕，即便，他連原因都不知道。
    說什麼這一世再也不想見到她，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誰都無法否認當伊曼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時，那種開心的感覺，看到她過得很好，更是欣慰，自己是個不負責任的哥哥，丟下一大堆的爛攤子，自己卻選擇了死亡來逃避。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嗎？我想你死的。”
    “不……”可這不重要，隻要是你想的，我都不會阻止。
    “因為龍寒空，因為他，你知道嗎？他不能是任何人的，他是哥哥的，隻能是哥哥的。”伊曼雙手捂著臉，不讓不爭氣的眼淚落下來，“誰都不行，不行……”
    伊曼像是失去了一直支撐著的力量，整個人背靠著牆壁滑下來，癱坐在冰冷的地上，陣陣涼意。
    像是什麼都懂了一樣，蒼意腦子裏的線連成一條，左手終於支持不住，垂了下來。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哥哥他很喜歡龍寒空，雖然龍寒空已經不記得他了，但是，哥哥還是很喜歡他的。那時候，哥哥還會笑，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笑，雖然我很討厭龍寒空他老是搶走哥哥，但是隻要開心就好了。”伊曼抬起頭來，看著蒼意，臉色青白，眼眶發紅，“你知道嗎？我也很喜歡哥哥的，但他總是不理我，所以，我就隻能調皮搗蛋，這時候哥哥一定會幫我，這時候他的眼中就會有我了。可是，那時我卻完全沒意識到那樣胡鬧會給他造成多大麻煩。”
    伊曼的話語很淩亂，但是，蒼意聽懂了，隻是不知作何反應，原來一切的一切還是因為自己，自己讓伊曼這麼痛苦。
    “雖然，哥哥不說，也沒有看得出來，但是我知道的，自從龍寒空離開後，哥哥就不笑了，不會發自內心的笑了。他會有意無意的搜集著關於龍寒空的消息，他甚至會秘密的去看他，會裝做路人與他擦肩而過，即便後來，他離開了家去到不同的遠方，他還是會留意著龍寒空的消息，他其實是個很傻的人，傻的即便自己去死來換得所有人的安寧，也許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龍寒空對他而言有多重要，可是我知道，我知道，所以……可是，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哥哥不會原諒我的，他不會原諒我傷害別人的，我，我怎麼……可以傷害無辜的人呢……”
    密閉的空間隔絕著外界的一切，房間裏隻有伊曼悲傷的傾訴，壓抑著的情感在此時釋放，語氣是哽咽的，卻強撐著決不讓眼淚掉出來，因為哥哥說過，哭了就不好看了。
    蒼意心痛得無以複加，左手死死地抓著細短的針管。
    “會原……諒你的，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