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臉湊到他的後背，猶豫著把嘴靠上前去，隻見那泛黑的傷口汩汩地淌著鮮血，我一閉眼，把嘴巴貼了上去，他的身子一驚，“你在做什麼？”
    “幫你吸毒啊，一旦你毒氣攻心會死的。”我說完再次試著把嘴巴貼上去。
    他趕忙向裏挪動身子，想要避開我，“姑娘，不必了，姑娘，使不得……”
    “你不要躲啊，我又不會吃了你，就是幫你吸吸毒。”我的話倒挺像是見到花姑娘的大淫賊。
    我用手按住他挪動的身體，但他的力氣很大，一下子就掙脫了我，傷口的血流的反而更快了，我隻好再次壓上我全身的重量，整個人騎到他的身上，狠狠地把嘴巴貼到他的肩上，使勁吸了一下，即使沒有喘氣，也是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血腥味，立刻吐了出來，接著又吸了第二口，第三口……一直吸到傷口的顏色恢複成鮮紅。
    身下的人早已放棄了掙紮和反抗，我以為他已經奄奄一息了，抹了一把嘴，望向他，他深邃猶如湖光山色的雙眼正一眨不眨地看著我，清澈如虹，我似被電到了，頭脹腦熱，迷迷糊糊，不一會就眼前漆黑，一歪頭倒了過去。
    其實我們那晚睡得實在是很狼狽，我幫他吸出了少量的毒素，他自己仍然是中毒不淺，但我沒他那麼精壯，一點點毒就夠我暈菜了，之後他也昏昏沉沉地暈睡過去了，於是這神奇的一夜，也是我古代生涯的第一夜，就是和一個中了毒的長得俊逸出塵的古代大將軍似一對恩愛夫妻般同枕而眠的。
    從無意識變得有意識是因為肚子餓，肚子餓地鼓聲不斷，睡夢中夢見那如洪流奔湧的鐵騎部隊向我奔來，沒想到伴奏的竟然是我的肚子，我努力將眼睛睜開，似有光從眼縫中侵入，我抬手擋了一下，透過我的手指，隻見一對炫目的長睫毛在隨著有規律的喘息聲微微抖動，所見的範圍再擴大一點，是一張俊美若仙仿佛脫離人間疾苦的白皙臉龐，長年征戰沙場皮膚還能保養得這麼好，難道古代有什麼高級護膚品嗎？
    我忍不住想要摸一下他白淨的肌膚，由於自己在現代除了暗戀幾乎沒有談過什麼正常的戀愛，所以如此近距離地觀察異性的機會就隻是看電腦屏幕上放大的照片了，然而如此完美的機會還是第一次，我用手指按了按他的臉，很有彈性，再檢查檢查鼻子，捋捋睫毛，覺得自己很有成就感，但不多久就覺得很可悲，想我那麼大歲數還沒談過戀愛，倒不是因為我內在外在有什麼致命缺陷，而是平日追我的男生我都看不上，自認眼高於頂地專挑眼高於頂很多的人喜歡，最後終於淪落到現代剩女的行列了。
    我自怨自艾了一會又再次抬頭看他的臉，“啊——”一聲驚呼嚇到了兩個人，我和他。
    因為我的目光正對上了他的，不知他已經睜眼看了我多久，也有可能是他早就醒了，一直在閉目養神而已，直到我用手指對他巧奪天工的五官左捅捅右摸摸，想到這裏我的臉都紅到了耳朵根。
    “姑娘醒了？”他的聲音不像昨日那般沙啞，這麼近的距離隻讓人感覺清脆悅耳，是屬於一個有陽光的早晨的聲音。
    躺著太讓我不自在了，我一下子坐了起來，差點沒再次昏厥過去，我一手撐床，一手按住自己的太陽穴才勉強坐定。
    他見我爬了起來，費力地想要翻動身體，卻發出了一陣痛苦的呻吟，我以為他的傷口裂開了，趕忙去扶住他的左肩。
    “不是那隻胳膊。”他尷尬地說。
    我往旁邊一看，比他要尷尬一百倍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原來我昨晚一整夜都是枕著他的胳膊睡的前仰後合，他卻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一定是生怕驚醒了我，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醒來的，一直堅持著，真是太溫柔了，溫柔地讓我太尷尬了。
    他見了我的尷尬，連忙自己咬著牙要坐起來，我趕忙上前扶住他。
    “清河可否再勞煩姑娘將有血汙的地方清理一下。”他說的懇切，昨晚是他從那群狼虎野獸手中把我救出，完全可以更有威嚴地對待我，但他卻是個極溫柔的人，說到救過我，我忽然想到還有一個人救過我，我立刻用眼睛搜查整個營帳，直到看到了掛在營帳一隅的那副黑色盔甲，他，果然是他！僅僅昨天一天就救了我三次，先是保我不至被鐵蹄踐踏，再派人在我奄奄一息之時將我接回軍營，最後又將我從一群如饑似渴的野獸手中救出。
    我的眼睛火辣辣的，承載不了我滿腹的感激，我望著他，就像望著我的再生父母，我何德何能，能得到天人一般的他的眷顧，還是他對蒼生都如此溫柔，我不明白，隻好低下頭去收拾那些血跡斑斑。
    沒過一會就收拾好了，但低頭一看，身上的白裙就像盛開了一大朵一大朵鮮紅的玫瑰，我環顧四周，裴永的虎紋披風還在，說時遲那時快我剛要掀裙子，忽然感覺到還有雙目光在我身上呢，“你能轉過去一下嗎？”我禮貌卻又不容置疑地說。
    清河的臉立刻白裏透紅，可見剛才沒反應過來我要幹什麼。
    他很君子地轉過身去閉上眼睛，我三下兩下脫了白色吊帶連衣裙，將那虎紋披風如出浴的浴巾一般裹在胸上，下擺正好及膝。
    “可以轉過來了，怎麼樣？”我雙手掐腰，展示我的新衣，其實我也不是很好意思這樣穿又這樣展示給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看，但沒有辦法，他總得適應啊。
    清河慢慢轉過身來，看了我第一眼差點沒被自己嗆著，看樣著實嚇了一跳，趕忙低頭不再看我，“清河對不住姑娘。”
    “這是哪的話，要不是你多次救我，我現在早死在那黃土平原上了，還死得不堪入目。”我安慰他。
    原本心目中天神一般的人物，似高山一般俯瞰眾生，原來卻身負重傷，現在想來他的善良溫柔如泉水一般潺潺不息，率兵打仗對他來說一定是一件極殘酷的事情。
    “姑娘，還不知你的芳名。”清河仍然低著頭，輕聲問。
    “我叫尹離，離離原上草的離。”這是我一貫的自我介紹方式，記得我中學時代的外號一直都是叫萬有引力，但人卻不如其外號啊。
    清河的樣子似在認真地記在心裏，口中還念念有詞，“離離原上草，必是能挨過三尺冰凍，釋放勃勃生機於三月之春。”
    “大將軍真是聰明過人，我家鄉的古人寫過一首詩，詩裏說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我的名字就取自這裏。”我萬分得意地介紹說。
    “果真好名，尹姑娘不屬於我的部下，不必拘於軍禮叫我大將軍，叫我清河就可以了。”清河有些靦腆地說。
    “那你也叫我尹離吧，別姑娘前姑娘後的，讓我很不自在。”我很是爽快地答應了。
    清河剛要再說什麼，卻又閉了口，我見他一個灑脫威武的大將軍欲言又止的樣子，倒是覺得挺好笑。
    他仿佛經過了一番思想鬥爭，臉已憋得通紅，最後終於開了口，“尹離姑娘，尹離，”他有點語無倫次，“昨晚你舍命救我，以身試毒，令清河敬佩……”
    我剛要說快別這麼說卻發現他的話並沒有說完，於是等他接著說，“但昨晚清河一時情急在部下麵前說了辱沒姑娘的話，而且昨晚……”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一塊白肉，而是紅的快滴出血來，“清河不才，如姑娘不棄，清河會負責，清河願娶姑娘，娶尹離為妻。”清河話音還沒落，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見一人已經闖了進來，“報告將軍！”
    清河的最後一句話正被此人聽了個正著，我定睛一看，一眼便認出他來，“裴永！”
    “呀！姑娘，小人找了你一晚上呢，沒想到……”他瞄了一眼他們家大將軍，又粗看了一眼我的穿著打扮，趕忙低下頭
    我感覺清河連帶著全身都通紅一片了，“有什麼事，快報！”
    “我軍糧草隻剩月餘，是否近日啟程回京。”裴永認真地稟報。
    我擔心地看了一眼清河，他的傷可經不起折騰啊，雖然毒素清除大半，但失血過多，傷口由於中毒也不好愈合。
    “我們三日後啟程。”但清河並沒有為自己多想。
    裴永領命退出了營帳，清河目光如炬，落在我身上，像在等待我的回答，我本想裝傻充愣讓他再說一遍，但看他堅定的表情一定是確信我已聽的真切，並打死也不說第二遍的樣子。
    我支吾躊躇著，清河見我麵露難色，善解人意地說：“姑娘不必急於答複清河，清河可以等，直到姑娘接受或是拒絕。”他說的很認真。
    我假裝嬌羞地點點頭，心裏卻南轅北轍，想我二十三年感情生活清貧如洗，今日才來古代第二天就撥開雲霧見青天夫家有著落了，但我們倆都心知肚明我們之間比清水還清白，如果就這樣逼他對我負責，對他這樣一個天人來說實在是不公平，也許這樣在古人眼裏關係就已經不純潔了吧，所謂人言可畏，那麼多人可以證明我和他在營帳裏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但我還是決定先委屈自己不委屈他了，因為我骨子裏還是現代人的那種追求自我和自由的精神，戀愛也一樣，結婚更是不能兒戲，一定要兩情相悅才能共浴愛河，不然就寧缺勿濫。
    我打算吃完飯後再拒絕他，對了，飯！“清河，我餓！”我睜大雙眼望著他，可憐巴巴淚眼汪汪，眼睛裏寫滿求助的訊息。
    清河立刻作恍然大悟狀，費力地下了床，取來自己的衣服給我披上，我心頭又湧起一股暖意，隻聽他向門口喊了一聲：“來人！”
    便有士兵走進營帳，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大將軍有何吩咐？”
    “給這位姑娘準備一身換洗的衣服，再準備一桌飯菜。”清河命令道。
    “啟稟大將軍，咱們軍營並沒有……女人的衣物。”那年輕的小士兵偷瞄了我一眼怯怯地說。
    清河還未及開口，就被我插嘴道：“沒關係，我穿男人的衣服就行。”怕他沒明白又補充一句：“和你們穿的一樣就行。”
    那小士兵退出去沒多久就有人端來飯菜放在營帳的桌案上，營帳裏並沒有飯桌，可見平日清河都是伴著兵書或者軍事地圖用膳的，讓我打心眼裏又多了一層敬佩。
    我一見到飯菜，顧不上矜持，學著士兵的樣子對著清河雙手一抱拳：“見笑了。”清河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我就一個箭步衝到桌案旁，左手抓起一個饅頭，右手拿起一個雞腿，同時往嘴巴裏塞，我甚至沒有時間抬頭看下清河的表情，一定是被我嚇到了吧。
    我吃了三個饅頭後，為了喘口氣，終於抬起頭，嘴裏邊塞著東西邊對清河說：“你也過來吃啊。”
    清河仍然站在原地，連忙向我擺擺手，“清河不餓，尹離先吃吧。”
    我一連吃下了五個大饅頭，桌上的四盤菜也被我一掃而空，這才舍得放下筷子，酒足飯飽地往後一倚，拍著已經撐得圓圓的肚皮很是愜意，抬頭衝清河咧嘴傻樂。
    “尹離果真女中豪傑，從吃相可見其膽識過人義薄雲天。”我笑容凝住，不知他這是誇我還是損我。
    吃飽了換上幹淨的衣服，就想要出去溜溜，因為撐得實在坐不住了，雖然因昨晚那些醉酒的士兵我還是心有餘悸，但我決定小心警惕，不能走太遠，一看形勢不對就往回跑，跑到清河這來尋求庇護，我就不信這個軍營裏有人敢動本姑娘。
    於是我狐假虎威地走出營帳，遠遠看見練兵的隊伍，所有人已不見了昨日的醉酒頹廢，一個個精神抖擻的，我沿著營帳的邊又走了幾步，忽然迎麵遇上巡邏的隊伍，我渾身一個激靈，剛要往回跑，隻聽有人大喊：“我沒騙你們，那就是將軍夫人！”
    我回頭一看他在叫誰，隻見站在隊伍前頭的裴永正衝著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將軍夫人，難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