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承言由著塔蠻領路，走向那家令塔蠻想念的麵館。
    途中經過一個小鋪子，上麵擺放了幾隻被炸的酥酥黃黃的童子雞。向承言在街角拐彎的時候，匆匆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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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二，來兩碗牛肉麵，一碟驢肉，再來幾道小菜。”
    “好嘞，客官稍等。”
    這是一家簡單的麵館，一個小二，一個做麵的小老板，在毫不起眼的街道旁。
    地方不大，但是來吃麵的人卻不少。三五成群，抑或單人單桌，人多的時候，幾個人並一桌，然後不知怎麼的就熟了，大口的吃麵，大聲的交談。
    向承言看著被熱騰騰的蒸汽熏得紅彤彤的吃麵人的臉龐，突然感到一陣陌生的舒適，然後心口的某種情感堵得更慌了。
    牛肉麵上了，驢肉上了，幾碟小菜也上了，向承言仍然是覺得還少了一些什麼。
    牛肉麵很好吃，驢肉很香，小菜也很可口，向承言卻不怎麼能吃得下。
    這一切，塔蠻看在眼裏，“怎麼？不合口味嗎？”
    向承言忍受不了了，“塔將軍，實在抱歉，在下還有一點事情沒有處理，先走了。”
    沒有等塔蠻的回答，就起身離開了。
    向承言離開後，塔蠻放下筷子，摸了摸懷裏的玉龍，然後拿起筷子，一個人大開口大口的吃著兩個人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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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承言到那個小鋪子的時候，鋪子裏剛好剩下最後一隻童子雞。
    這場景和當年何其相似。
    向承言看著老板熟練的用荷葉包起童子雞，然後笑眯眯的說，“這位客官好運氣，這是今天的最後一隻了。”
    連這句話都沒有變。
    向承言留下一錠金子，拿著包好的童子雞就走了。
    “哎，客官，我還沒找你銀子呢！”
    向承言走得很快，這句話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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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了芒殿，天已經黑了。
    門是關著的，透過門窗，沒有看到人影，隻有蠟燭靜靜燃燒，發著光亮。
    向承言才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找好進去的借口，該說什麼？向承言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會這麼做？
    屏住內息，將童子雞輕輕放在門口，然後轉身飛快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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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向承言離開，門簾後才轉出一個人，打開門，拾起地上的用荷葉包著的童子雞。
    關上門，坐在桌前，打開荷葉，香氣立即竄入鼻孔。
    沐蒼不餓，卻一點一點地將這隻童子雞吃的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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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前，沐蒼還是那個瘦弱的九皇子的時候，幾乎宮裏的每一個都看不起他，身邊都沒有什麼侍者，除了現在被向承言封為總管的鄧朝。
    沐蒼的瘦弱不是沒有緣由的，長時間不沾葷腥，又經常吃不飽，偶爾鄧朝實在是看不下去，就去禦膳房偷一點東西給沐蒼。後來有一次被抓到了，幾乎被打斷了兩條腿。
    沐蒼看著棍棒一下一下毫不留情的打向鄧朝的腿，看著那些猙獰的麵孔，雙手緊握，指甲深陷肉裏。
    打完後，兩個侍衛將奄奄一息的鄧朝拖回了自己的寢宮，然後嫌惡似的擦擦手，“什麼樣的母親就有什麼樣的孩子，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小小的沐蒼終究是忍住了，狠狠地記下了這兩個侍衛的長相。
    沐蒼將鄧朝背朝天放在了自己的床上，親自替他上藥。
    “九皇子使不得，鄧朝隻是一個奴才，怎麼敢勞煩皇子您親自幫奴才上藥。”
    沐蒼按住了鄧朝的肩胛骨，漸漸地，鄧朝也就安靜了下來。
    脫下鄧朝的外褲，血肉模糊一片。沐蒼盡量輕柔的幫他上藥，鄧朝雖為閹人，自幼進宮，但卻一點都不缺乏男人的忍耐力。
    沒有喊一聲痛，反而強忍著痛苦對沐蒼說：“九皇子，別把那些人的話放在心上。紫妃娘娘是奴才見過的最高貴，最優雅，也最善良的娘娘。”
    “我知道，母妃是這世上最好的。”
    擦完了藥，“鄧朝，有朝一日，我若翻身，定然不負你。”
    沐蒼沒有食言，那兩個侍衛後來成為了沐蒼大業開始的祭祀品。在沐蒼登上皇位的時候，鄧朝也被禦封為內侍總管，一下子從七品躍升到三品。曾經那些肆意欺負嘲笑鄧朝的人，在那之後，唯唯諾諾，戰戰兢兢，爭先恐後的討好鄧朝。
    皇宮就是這樣，得勢失勢，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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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鄧朝被打了以後，自然是再也不敢也不能去幫沐蒼偷東西吃了。在那漫漫長夜中，沐蒼幾乎每晚都忍受著饑餓。
    有一天，沐蒼餓的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隻能以水充饑，剛剛翻身起來，就看到自己的門前有一個人影鬼鬼祟祟，過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沐蒼抽出枕頭底下的匕首，輕輕地打開了一條門縫，就看到遠處有一個白色的身影。沐蒼知道他是誰，六哥的伴讀。表麵上開來，此人不具有威脅，但是沐蒼知道這個人絕對不像表麵上那麼簡單。
    沐蒼又把門推開了些，發現門口有一團用荷葉包著的東西，似乎很香。
    撿起那團東西，關好門，坐在桌子旁，打開，是一隻雞，被油炸的金黃酥脆。
    那一瞬間心頭的熱流讓沐蒼忘記了思考這隻雞是否可能被下了毒，他愣了很久，然後抓起雞，把臉埋在裏麵，瘋狂的用牙齒撕裂著，然後快速咀嚼，吞咽。
    自從自己的母妃，紫妃去世後，沐蒼就喪失了庇護，也變得沒有存在感了。
    被人記著，關心著的感覺沐蒼幾乎都已經快要記不得了。而現在的這一隻雞，喚醒了沐蒼心中被努力埋藏的一切，波濤洶湧。就算他再怎麼堅強，日後多麼輝煌，現在的他還隻是一個孩子，如何能抵擋的住這泛濫的情感？
    泰山崩於前而巋然不動的鎮定又或者是心靈的刀槍不入，不是與生俱來的。這其中經曆的崩潰，絕望，淚水，隻有當事人才清楚其中的辛酸。
    童子雞吃完的時候，沐蒼也已經恢複了平靜，宛如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