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人見多了，奇怪的事也看多了，可是像陸小鳳這樣的人，看著女人離去的背影，那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雙手交錯於胸前，陸小鳳有些興味地看著禦我聞離去的背影，搖頭悶笑。這感覺還真是奇妙。
    他向一旁的大娘大爺笑著揮了揮手，轉身走向另一邊。沒人陪，就隻好自己去會會那個不知是個什麼形樣的顧青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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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論葷素席，春悅華唯奇。稻香門簾掀，十裏醉人間。三街夾兩院，棗兒馬當前。樓台歌舞罷，猶有帳中仙。這四句不押韻卻不繞口的話，卻被每一個上京來的人所牢記。
    說到這京城，天子腳下，皇族紫氣繞城。生活在這裏的百姓官僚倒也應千門萬門次第開，既無病痛也無災，當然，這些想想就好，這暗地裏的汙水可少不了。因為這京城是許多人爭相湧入之地，人多了，事也就多了。來這裏的人不過為了三樣東西，一為入仕，二為商機，這三為，也就是享樂了。要享樂的，大都念著這四句土話，去這京城的五大地方。
    春華樓以葷菜出名，悅華樓以素菜爭先，棗兒街以物豐而聞達，酒中仙以美姐兒奪冠，至於稻香齋，則以米香稱王。
    米香，不僅是米飯香，還是米酒香，香得你恨不得醉死其中。但這酒從來不醉人，卻很灼人。酒味濃烈，幹刀隨著酒入喉硬生生地刮下，讓你的五髒六腑被燒得火熱，偏偏你的意識還清醒得很，被人嘖嘖稱奇。但也有不少好酒的關外參客對這種酒不甚滿意。這不醉人的酒，怎麼還能稱為酒？
    禦我聞現在便站在稻香齋的門前。天剛亮不久，門前隻有個小童在門前漫不經心地掃著幾片落葉。她上前，輕聲問道：“小童，你家老板在嗎？”然後便是一愣，帶著幾分不確定地問：“你是。。。。。。小可憐？”
    小可憐眼睛一亮，隨手扔掉手邊的掃帚，小短腿一邁，“蹬蹬蹬”地就跑到禦我聞跟前來，道：“禦姐姐，你把我調到別的地方吧！”
    禦我聞挑了挑眉，刮了刮小可憐的鼻子，對著後麵慢慢跨過門檻的人道：“樂三書你究竟是對人家小可憐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
    樂進，樂三書不著痕跡地瞄了一眼小可憐拉住禦我聞的手，懶懶地把玩著手中的雙玉珠，道：“進來說話吧。還有，他叫樂旭，我的幹弟弟。”
    “誰是你幹弟弟！樂三書你這王八蛋給小爺我聽好了！我叫楊旭！”楊旭當街大吼。
    “我是王八蛋，你就是小王八蛋。”樂三書連眼角都不瞥一下，轉身便走進門，禦我聞也跟了上去，留楊旭一個人罵罵咧咧。
    樂三書從來都是個喜好享受的人，看看他的房間就知道了。從西涼運來的紮染絨毯，大食商人手裏買來的紫貂毛皮，從波斯人手裏換來的夜光杯盞。。。。。。禦我聞似笑非笑地看著靠著床沿就坐在絨毯上的男人：“你家少主給你撥了多少款，竟讓你如此奢華？哦，不，前一個月他就已經是堡主了吧。”說著半彎下腰。摘了自己的布鞋，隻穿著襪子便向裏走去。
    “哎呀，樂大爺。奴家摘了鞋進來後，真怕你欲行不軌呢~”聲音拉長拉細，那叫個平仄相交，抑揚頓挫，生生讓認識這個女人多年的樂三書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
    “我還不至於饑，渴到對你這個可怕的瘋女人出手。”樂三書道。
    “喲~樂大爺你三日不見毒舌功力見長了嘛~”禦我聞倒是習慣了他這麼說話，上上下下瞧了神情冷漠的樂三書一遍，“那你居然對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有興趣？”小樣，別以為老娘看不到你那眼神。
    樂三書的臉更黑了：“難道禦老板跟陸小鳳處久了，也變得愛管閑事起來了嗎？”
    “好好好，我不管閑事。”禦我聞也坐了下來，她把散發著暗香的梨木凳子搬到自己麵前，雙手往凳子上一放，俏臉靠在自己的手臂上，出神地看著樂三書：“可是他是我引進來的，我不希望他剛出虎穴又進狼窟。”
    樂三書哽住了口，半晌才悶悶說道：“我不會耽誤他一生的。”
    “耽誤不耽誤可不是你說了算，自己自作主張可不好，隻要他心甘情願，有誰能攔得了你們在一起？”手指點了點臉頰，“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師父，現在在京城裏。”
    樂三書一愣，皺眉道：“可為什麼我沒有收到消息？京城現在可是多事之秋。我還特地叫‘獵犬’的人盯著各大勢力的風吹草動。”
    “哦？怎麼了？打聽到什麼有趣的事了？”
    “你聽說過峨眉的三英四秀嗎？”
    “啊。”禦我聞回過神，“當然知道，獨孤一鶴，蘇少英敗在了西門吹雪手下，四秀中的三秀也都死了，孫秀青則嫁給了師門的仇人西門吹雪。剩下的兩英。。。。。。嗬，看來自獨孤一鶴死後，峨眉在未來的二十年裏，再難有什麼大作為了。”如果她沒猜錯，剩下的兩英則是在找西門吹雪報仇吧？
    “嗬，而昨天張英鳳也死了，死在一把很快的劍下，他全身上下隻有喉嚨間一點，屍體則是被一匹白馬馱了回來。”
    “。。。。。。。是西門吹雪殺的？可白馬不是隻有皇宮裏才有的？”禦我聞猶疑道，“而且那麼快的劍，也不是隻有西門吹雪才會吧？那白雲城主。。。。。。”
    “葉孤城中了唐門毒砂。”樂三書打斷了她的猜想，“正狼狽地在城郊外的一座破廟裏苟延殘喘，隻可惜如此人物，卻落了個被宵小暗算的下場。”
    想到能夠遮掩惡臭流膿的鮮花少女，禦我聞表示明白地眨眨眼：“可葉孤城不會被毒死的。因為他有一個朋友叫陸小鳳。”
    樂三書冷笑：“陸小鳳可不會解毒。”
    “可是他有一個會解毒的朋友叫西門吹雪。”禦我聞看向樂三書的眸子，“以西門吹雪的性子，是不會想要一場勝之不武的決戰的吧？”話雖是疑問，語氣確是字字鑿石的肯定。
    “也是，孫秀青就是他救回來的。。。。。。”樂三書讚同道，“不過你到底是來這裏幹嘛的？總不會就是來投訴我們鷹唳堡的消息不夠靈通吧？”
    禦我聞撩起一雙勾魂眼，笑得狐媚：“我想讓樂大爺你幫我混進皇宮啊。別告訴奴家明晚決戰之時皇宮內院不會加大守衛？我一個弱女子可受不了四大大內高手的合攻。”
    “。。。。。。”樂三書抽了抽嘴角，就是說隻要他們不合攻你就能一個個挑了他們了？他慢慢站起身來走向他那鏤空檀木衣櫃，，從裏麵抽出一條緞帶，就往禦我聞臉上扔去。
    禦我聞手一抓，把那條緞帶抓在手心裏，看了看，道：“這緞帶也沒什麼不同嘛。”
    “你還是這樣不識貨。這是波斯進貢來的，月下會變色生光，黑白兩市上都是有價無市的東西。”
    “阿拉，那還真是個好寶貝，”禦我聞隨隨便便往腰間一係，笑嘻嘻道：“好了，問了也問了，就讓我順便帶一酒葫蘆‘醉釀’走吧，你看他的肚子都在叫了呢。”禦我聞敲了敲酒葫蘆那挺得大大的肚子，發出空蕩蕩的聲。
    “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我看是你肚子裏的饞蟲在叫吧。出去的時候讓旭兒幫你倒一壺。”樂三書作勢閉了閉眼，揮了揮手，“出去記得關門，我想你現在也沒時間跟我敘舊，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雖然我查不出來，可這皇宮，大概也是要變天了，你小心一些，可別湊熱鬧把自己給繞死了。”
    “是。”禦我聞笑眯了眼，像是不經意地詢問道：“我再問一個問題，顧青楓，那家夥是個什麼來路？”
    “道教有南北宗，南宗的宗師是龍虎山的張真人，北宗的宗師是白雲觀主，而這白雲觀主，就是顧青楓。朝上的許多名公巨卿，都是白雲觀的常客，有些甚至已經拜到他門下。”
    “表麵上是個道士，暗地裏確是個土豪惡霸的人想必消息很靈通。”禦我聞側著臉笑道，“居然也知道葉孤城中毒的事。那。。。。。。他門下高手多嗎？”
    “這倒沒多少，二三流的小人物多得很，一流高手卻是一隻手就數的過來。”
    “你，一個能挑幾個？”
    “一個半。”
    “噗。。。。。一個半，就是一個有餘力，兩個不爭氣了麼？”禦我聞笑嗬嗬。
    “怎麼了？a那個顧青楓惹到你了？”
    “惹是沒惹到我。問著玩的，他不是買了李燕北的地頭嘛。”禦我聞擺了擺手，隨手就扣上了門，也關上了樂三書還要問的嘴。
    樂三書瞪了木門好一會兒，然後垂眸不信地小。你禦我聞會問些沒關係的事？他記得李燕北是陸小鳳的朋友吧？
    接著，楊旭十分驚恐地發現自家刻薄老板居然一整天都笑容滿麵，而且笑得特欠抽，特得瑟。
    至於得瑟什麼，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