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仍是一片沙色蒼茫。
    在喀什沙漠中行了五天，隨身攜帶的水源幹糧早已食用了大半，卻還是沒有出去的跡象，沿路亦沒有遇到綠洲，隻是看見過綠洲的幻影。而幾個人除了第一天晚上獵到的一頭野駱駝外，也再未打到其他獵物了。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豔陽高高懸掛在天空，透過那比紗還薄的雲層，直直透射到地麵上，蒸烤起騰騰的熱氣，伴著黃沙飛舞，帶起熱浪一陣一陣。
    座下的駿馬早已失了剛入沙漠時的意氣風發，此時懨懨的邁著步子，雖然馬蹄上已經裹了厚步，但那灼熱的氣息還是透過布料傳了上來，燙的幾匹馬時不時發出低而無力的聲音。
    “還是先休息吧。”眼看著人馬都已經疲勞，喬豫勒了韁繩，出聲提議道。
    其他人沒有說話，但都各自勒停了馬，跳了下來，然後將馬牽至一座沙堆旁，稍作休息。
    正午的陽光格外的熾烈，烤的人昏昏欲睡。禦衍立在原地，遠目看去，茫茫無垠的黃沙中隱隱出現一些繁樹城郭，好似就在不遠處，吸引人忍不住去追逐尋找。
    這種景象這五日來已經見過一次，禦衍知道這隻是虛幻的蜃景，便並未滿懷欣喜的奔過去，而是背對著身後走來的人問到，“路線沒錯？”
    冼炙在禦衍身後一步處停下，也遠眺而去，片刻後，才頷首道，“沒錯。”
    “不是說三日即可穿過，何以已經過了五天，還是沒有出去。”銀色麵具在陽光下流轉出略微的光線，禦衍側過頭，眉頭未解，正好看見冼炙同樣蹙眉了神情。
    “我也不知。”過了好一會兒，冼炙才回了話，卻是一句毫無意義的回答。
    禦衍黑瞳動了動，滑過一絲不耐之色，卻又找不到發泄之地，隻能有些憋悶的轉過身，陽光炙烤下的熱意在皮膚之上，衣衫之下翻滾著。
    陽光太過強烈，晃得兩人眼前都發了花。冼炙無奈的笑了一聲，眯眼瞅著遠處那因陽光折射而出現的景物，晃了晃頭，道，“瞧瞧那蜃景，比我的幻術逼真多了。”
    禦衍眯了眼，再度看向遠處那虛幻景象，還沒有再說話，卻聽得身後蘇清挽清雅淡然的語音，“蜃景？”
    “嗯，那確實是蜃景。”一旁的喬豫聞言也走了過來，抬頭看向遠處那浮現在地麵之上的城鎮綠樹，潤雅聲音溫溫說到，“這種景象不僅在沙漠中有，在海麵、江麵、雪原之中都偶有出現。宋時沈括在《夢溪筆談》中曾言‘登州海中時有雲氣，為宮室台觀，城堞人物，車馬冠蓋，曆曆可睹’，說的便是這般看似真實實則虛幻的蜃景。”
    或是以為蘇清挽不明何為蜃景，喬豫便在旁稍稍說了幾句，蘇清挽聞言隻是淡笑著微一點頭，卻是轉向冼炙問道，“青龍主方才說，路線無誤，三日本可出了這沙漠，是麼？”
    雖不知蘇清挽問這話是何意，冼炙仍是點了頭，道，“本是無錯，卻不知為何我們行了五日，還沒有出去。”
    聽到冼炙話中的疑惑，蘇清挽抬眸看向遠方，一雙鳳眸微挑斜飛，映著陽光的眼眸極為透亮，“我記得喬莊主曾在書信裏說過，祀族位於一山穀之中，隻有唯一的入口，為了防止外人進入，穀口設了陣。”
    “家父是這樣說的，”喬豫下意識的應了話，卻在說了半句後忽然悟出什麼，扭頭看向蘇清挽清媚的麵容，一絲驚詫脫口而出，“蘇姑娘的意思是——”
    “我們現在便在這陣中。”
    此言一出，其餘三人的麵色皆是一變，而後，都了然的將目光投向遠處那一片虛幻蜃景。
    以蜃景為陣，以沙漠為路，一般人進了來，看見那蜃景便會誤認為是真實之物，於是就會拚命的去追尋。在艱難跋涉之後，終於到達蜃景出現的地方，卻驚訝發現腳下依然是沙漠，那城鎮繁樹，村落清泉根本不存在，那一瞬的絕望或可狠狠磨了人的神誌。
    這般情況若是反複出現，反複追尋，反複絕望，怕是再沒有人有勇氣會為了一個根本找不到入口的神秘民族，把命都丟在這片無邊沙漠之中吧。
    想來，那城鎮村落或許便是祀族的幻影。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要找到入口，要出陣的唯一途徑，便是破了這蜃景，找到真正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