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隻有有本事的、有眼光的人才會支持逸華……”施止然也大大方方地，繼續喚太子的名諱，見那宮逸辰並無太多反應，她更滔滔不絕，不願保留什麼：“你可知什麼喚作‘投資’？或者說，你可知什麼喚作‘千金難買少年窮’？”
    “這，後者我懂，前頭是什麼啊？這，這又和那事兒有啥關係？”宮逸辰一時聽不明白。
    施止然道：“或者，我換個說法吧，若你照顧兩個小孩兒，你明知他們喜歡吃蘋果，而現在他們又有點饑餓感了，卻想欲擒故縱，耍他們一下，於是你拿了倆蘋果，一人跟了一個，然後跟這倆小子說，‘你們要是一個時辰內不吃第一個蘋果，我就可以給你們吃兩個蘋果’，結果呢，一個小孩兒看見第一個蘋果就啃了去，絲毫不顧你之前提及的所謂‘一個時辰之後就有兩個蘋果’，而另外一個則在等，他很餓，卻一直等那一個時辰過去，終於你給了他第二個蘋果，這孩子才開心地美美地吃了起來……”
    “啊？”宮逸辰一時沒繞過來，道：“什麼什麼小孩啊，什麼蘋果啊，這和咱太子爺的牢不可摧的地位有關聯麼？”
    “當然有啦！”施止然搖頭，這西方管理學和幼教學的典故，估計這小子沒聽說過，但這個例子是頗能代入宮逸華這個狀況的，於是隻好耐心地向他解釋道：“其實，兩個小孩都處於稍微的饑餓之中，你給他們一個蘋果，即可給他們飽腹，但，一個時辰之後，若孩子們沒有吃掉第一個蘋果，就能得到更多……這第二個小孩的表現，就叫做‘克製’，也就說明了如果在相同的條件下，這第二個孩子將來的成就會比第一個大……”
    “啊——哦~~”宮逸辰恍然有所悟，卻還有些沒想通：“這道理我似乎聽明白了，跟我大哥的事有關係麼？”
    “暈，當然有關係啦！”施止然解釋了半日，原來人家才隻有個半懂，隻能唏噓半日，然後笑話宮逸辰道：“你真是不夠悟性哦！還不明白啊！如今皇上仁政，國中又因織造紗業富庶，人人安居樂業，沒錯，這是好的，就像那第一個蘋果，的確百姓都‘寧做太平犬，不做亂離人’，有富庶的生活自然開心自然會快快樂樂地按照現在的軌跡生活下去，就像第一個孩子，得到了第一個蘋果就啃了……”
    “然後呢？”
    “然後，逸華卻看到了其實這第一個蘋果——也就是現在百姓們賴以生存的織造紗業，雖能給人以富庶，但消磨人的鬥誌，還會因為眾人都去幹這行，那些種糧、開礦等累得要命的活計自然沒人幹，萬一日後，平日給咱們提供糧食和兵器的奧兀國反水，撕了合約，要一舉吞並過來，你二王子再英勇，也不過是雙拳難敵四手吧！所以，逸華便是那第二個孩子！”施止然一口氣下來，說了半日，氣都順不過來了，卻還看見對方臉色陰晴不定，不知道他聽懂了沒有。
    “大哥怎麼是第二個孩子了？難道就因為看到這織造紗業表麵風光，其實糜爛的弊病麼？就算是，那大臣們的態度又是什麼回事啊！”
    “哎呦！”施止然大搖其頭，道：“我問你，當日勸你出征的都有什麼人？”
    “皇上、秦公公、還有朝堂上眾多舉足輕重的大臣，例如兵部和戶部的家夥。”宮逸辰一點點回憶，道：“沒錯，還有一些平日對國事十分關心的家夥，都來勸我，我才生氣的，為何我平日對他們禮敬有加，他們卻不理我的生死，反而讓我去救大哥！”
    “那——你覺得是為何？”
    “我當時便問，你們難道就因為他是太子，是國家的未來之主，才如此說話麼？我當時——還一氣之下，說‘這回要是我不出手，必定能取而代之’雲雲，他們臉色也沒變，反而一路央求……”
    施止然見他若有所思，便循循善誘，道：“那就是因為，他們並非因逸華的太子之位，而來求你，而是因為對逸華有些信心和希望——我想，他們這些人既然都如你所說‘關心國事’，他們也一定像逸華一般，發覺到織造紗業的壞處，卻因為皇上寬仁，又甚愛護宮紗廠，這一時帶動下來，不好說話，隻有逸華掌握了大權……”
    “隻要他掌握大權，就能破除舊弊，將這幾十年的繁華泡沫一並撤去，還原一個真實的過國，還原一個原本有些困難的小國風貌，讓大家別沉醉在‘富國寡民’的黃粱夢中？”宮逸華終於明白了個大概，一拍掌道：“果然，有些道理啊！”
    “唉，那就是咯！”施止然見他終於明白了，才舒了一口氣。
    “若是我——我能做所謂的變，變革……”宮逸辰沉吟了，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說，若他能做到像宮逸華一般，銳意改革，並且不計較暫時的得失，就像第二個孩童一般等待著，忍受一段時間的煎熬，不知道能不能將那太子取而代之。
    “我不管你們兄弟之間的事，我不參與和不會去激化，畢竟你二人都與我頗是熟悉，我不希望你們……”
    “可他對不起我。”
    施止然道：“我不想理會你們誰對不起誰的，誰對誰好，這是你兄弟之間的事！而對於你而言，二王子殿下，你覺得你自己狠得下心來，去幹逸華的那檔事麼？你可知，他是怎麼對待宮紗廠的，又是怎麼對待我的？我聽東宮的人說，他對自己的妻子，也都特別的嚴苛，動輒發脾氣，你能做到麼？如果你不能做到如此狠心，將來又如何‘孤家寡人’，如何在該犧牲的時候作一些犧牲，我勸你，還是作罷！”
    “你覺得我做不到麼？”宮逸辰冷笑一聲，道：“我可以比他更殘忍！”
    “你可以一時殘忍，卻改變不了你心中平靜仁和的心——”施止然苦笑道：“我不是當麵拍你的馬屁，而是實話實說，你想想，若你真恨他，為何裝瘋賣傻，隻是給他造成一點點困擾而已，如果你真想報仇，為何龜縮在此？若你果真狠心，你平日對人就不會如此平和，你就可能像逸華那般，錙銖必較，睚眥必報，我問你，你覺得這樣累不累？”
    “很累啊……”宮逸辰心中凜然，卻不肯表露，隻故意忽把那嘴角一抽。
    “你也覺得累吧——”
    施止然沒注意那小子的表情變化，本想滔滔不絕，卻被那宮逸辰笑著攔住，隻聽他說：“我隻是聽你那‘繞口令’聽得好累，完全沒法理解啊！算啦算啦，別說了，你再說我真要發瘋了，本王子雖裝瘋賣傻這麼久，可沒想過要真瘋，你要再繞，我可要被你那蘋果、小孩、逸華等等繞暈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