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宮中人 056.相知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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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卿乃吾今生之第一知己也!”宮逸華一聽施止然之言,大呼小叫,反複喊著“知己”二字,“知己知己”了半日,便一拳往一旁的茶幾錘去,幾乎忘了平日彬彬有禮的裝帥,他站起來,興奮地說道:“楚菲菲,你怎麼完全說到我心裏去了?我就是這麼想的啊!天下人,均不解我良苦用心,想不到你,你竟然……”
“哦?”施止然微微一笑,以靜製動,但“知己”二字,仍甚有力度地,將她的心弦撥動得亂了幾分,她隻得強自忍著,努力地端出鎮靜來,畢竟,她對他的感覺,就在心中,怎麼也否認不來。
“是啊!”宮逸華見她笑了笑,美則美矣,卻似乎有些冷淡,轉念一想,仿佛狀況上不大對,這人既然想法與自己相仿,而且道理鏗鏘,難以辯駁,仿佛那道理是她作為一個“勇敢的直臣”頂住壓力,向太子爺“上奏”,但為何此女又在宮紗廠公然與自己翻臉?
於是,他問道:“你既然如此想法,應當明白本宮封殺宮紗廠的深意,也就是同意本宮革除舊弊,將宮紗廠讓渡出來,本宮自出擔保,轉宮紗廠之地為兵工廠所在,製造兵器、工具,使得我國不再需要奧兀國之兵器,再說,端了宮紗廠,本宮再請父王下調整稅賦,鼓勵農耕,少種桑蠶,民間之人見風使舵,宮紗廠大樹一倒,自當作猢猻散,又何樂而不為呢?你一介小小宮紗女,又何必當眾……”
“確實,此乃利國利民之事,且太子壯士斷腕之勇氣可嘉,令人佩服。”施止然仍一嘴古文,看不出表情,隻在語氣中絲毫沒有半分反對“斃掉宮紗廠”的意思。
宮逸華一時得意起來,一派傲然道:“那是!連父王都舍不得這宮紗廠的財稅,先王也舍不得,當然,也是和他們的寵妃都是宮紗廠廠頭之女有關,本宮故意為之,原就等著被父王他臭罵的,但,久而久之,大家會明白的!到時候,就會知道,誰有那千古為國為民之良苦用心,小恩小惠,本宮給他們也沒用!”宮逸華一副朝氣蓬勃的小學生做了好事,等著老師表揚的樣子,令人覺得有些滑稽好笑。
施止然之前對他產生了些抵觸,此時卻覺得此人原不過是一片苦心,隻是手法有些粗野,而且自己對此也早就明白了的,隻是對他的手法有些不齒,而且,二人原就有著心中的一些默契,根本不必為了宮紗廠而傷了前情,聯係前後事情一想,便覺得自己身邊這男子,有一種“衝”,衝得出格,衝得好笑,有些像現代人的感覺,那感覺又疏離又親切,她禁不住心中一暖,如今見他得瑟不已,神色滑稽,想一路忍著笑,半晌終於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你,你笑什麼?你,你還沒解釋,為何在宮紗廠時,要跟本宮對著幹呢!”宮逸華平日雖有些心機,但對女人,他並無太多經驗,此時見玉人含笑,媚眼如絲,不肯理會自己,於是急了,追道:“你說啊,笑什麼笑!”
“哈哈。”施止然終於忍不住笑翻了,她笑,不但是因為那宮逸華模樣好笑,大失形象,更因為,她看得出,他隻是銳意改革,並不曉得瞻前顧後,這也是一個銳意改革的人必須有的“過錯”,因為,要在專製的王朝社會中革除舊弊,並不那麼的簡單,必須有人做“壞人”,他就是這個“壞人”,如今,雖顯得睚眥必報,小氣包子些,卻並非大惡之人,而且,他的銳意,乃是負擔著國家的未來,又見他對自己的笑並不介意,反而著急地想知道下文,便知他內心不壞,故笑得更自然了。
其實,她雖在笑,心中仍有些不大平衡:他宮逸華,不是大惡之人,卻至少充當著部分惡人的角色,這,是無可否認的,但,是怎麼樣的心意,才能下如此狠心,因,所謂的“改革”不是她施止然這種良心爆棚的人可以狠下心來的,而這種狠心,已經不是施止然可以接受的了。
宮逸華見此女笑得,花枝亂顫,有些愕然:那人明明方才唯唯諾諾,垂眉低目的,一副怕死的小宮女狀,忽然滿口文鄒鄒地分析宮紗廠、甚至是整個織紗產業之潛在弊端,一副經濟學問的學究氣,忽然卻呀呀亂笑,雖然,笑得滿目含春,很好看。
“笑什麼啊!”宮逸華忍不住伸手把她抱緊,同時另一手一把按住她唇,不讓她笑,二人身體糾纏,一時竟同時紅了臉。
施止然玉手一伸,將那壞人推開,雙目中柔光閃動,卻仍笑道:“你還不明白嗎?我稱讚了你半天了,你算好笑了,竟然不曉得半點謙虛,還說‘就是啊’!我,我笑死了,有人這麼……自大的嗎?”施止然笑了好久,才緩過氣來,端了端衣裝,才正色道:“太子爺,我也不跟你饒舌了,老實說吧,我——我隻是覺得,宮紗廠的人,有很老了的人,也有很沒用的人,他們一輩子都依附在宮紗廠上,倒是了卻一生了,如今你忽然……”
“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宮逸華眉頭一皺,他口中雖爭強好勝地圓謊,心中卻“咯噔”一下,此時,他才想到,自己銳意改革,而革下來的老弱病殘怎麼辦!
“太子爺,若你不是那種人,為何不給他們解釋的機會,為何直接讓禮部斷了宮紗廠的財路,讓他們自生自滅?還一開口便說要把廠頭、片長全部殺光,唉,那不是——那樣的人,又是什麼!”施止然故作笑容,假意讓此言從笑的唇邊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