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止然回答之後不覺心中生奇：剛才——竟是心動了一下麼？那種心馳神搖，同時整個人移位或是離地了似的感覺，令人又是害怕，又是回味，又是茫然……
    這種所謂心動，真不知從何而來，難道說是因為對方英俊？英俊這東西，對於她施止然而言，都浮雲許久了，21世紀裏，葉聽雨熱心地為她介紹過無數青年才俊，雖不是個個貌若潘安，但至少這所謂的“英俊”二字，已經見得多了，不出奇，更產生不了那種心動，難道是氣質……也不對！
    “丫的，胡思亂想！怎麼可能是產生那種‘心動’了，肯定是剛才怕人家督導大人舉報我，才心跳加快了吧！這，這……千萬別混淆了，我見過這麼多的帥哥都沒心動過，難道見一個小督導就……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做賊心虛中。”施止然暗自嘀咕。
    那男子聽罷對方報了姓名，便點點頭，早已已經和太監一同，出了宮紗廠後門，眼看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施止然這才鬆了一口氣，在21世紀活了這麼久，真還沒在男人麵前如此緊張過，除了做賊心虛，她想不出別的理由，這時嬤嬤和小薇都已經把東西收好，喊了她，三人一同回宿舍去分飯。
    吃飽喝足，小組裏的人趁著飽氣，又奮力來了一個半時辰的幹活，才紛紛睡去，施止然在大家入睡之後，清點了這九天來加班加點的效果，已經超過了曾經和片區長老張立下的軍令狀，而時間則還有一天，任務已完，片長和其他人應該不會再有閑話，大家都是為廠子出力，真不知道為何那些人會如此糾結，不過見到目標已經達成了，於是心中大是放鬆，一覺睡了過去，自覺得很是香甜……
    夢中，飄然之間，施止然悠悠地走到那荷塘前，荷塘的月色如銀光般飄灑，今日見到的那位新督導竟凝立此地，微笑著相侯，那修長的身影應和著月光，青湖色的一襲長袍，竟有種入畫的感覺，施止然鼓起勇氣，上前問：“奇怪了，督導大人，您剛才不是離開宮紗廠了麼？”
    那新來的督導笑道：“是啊，你不是回去了麼？奇怪了，怎麼我們又見麵了呢？”
    施止然“嗬嗬”地無奈一笑，一時窘迫得，竟不知該回答什麼，隻禁不住再度心跳加速，見不得人家那一橫秋水般的雙目，她仔細看著對方，卻看不太清那人的臉，久而久之，在她眼前那人仿佛有種陸色-狼的鷹目傲氣，語氣卻又無比溫柔地說：“你究竟是誰？為何如此特別？”
    “施止然，我是現代人，從思維到存在，都跟你們這些古代人不一樣，我，當然特別了。”她竟記不得自己要隱瞞身世了！
    “不是楚菲菲？”男人禍害一笑，迷醉萬人，竟不在意所謂“現代人”之說。
    “不是的，你是誰？”施止然奇了，竟語塞，不曉得解釋，不知為何，心中竟隱隱有痛。
    “我不知道，隻是一個新督導，，就是在宮紗廠裏是不是冒頭，隨時盯著你們有沒有做錯什麼事兒的人！咦？哈哈，你你的臉——”男人指著施止然的臉笑了，忽然笑容一收，竟然頭也不回地，飄然而去，任憑施止然怎麼叫也不回頭了。
    施止然叫了幾聲，仿佛也叫不出來，隻能呆立原處，不理解那人的意思，怎麼問起人家臉什麼的，不知什麼時候，自己手裏拿了一柄銅鏡，聽人家說臉的問題，自然照鏡，卻見鏡中一個十三四歲的可愛女孩，黑眼珠咕嚕咕嚕地靈動不已，不過，臉上有些疲憊的浮腫，竟沾染不少煙灰，頭發上滿是木屑，左邊臉頰竟硬生生地粘著一小片青菜！
    “天啊！”她大叫一聲，猛然醒來，手摸著臉，嚇得周圍幾個女孩道：“姐姐，你怎麼了！”
    “我？我做夢麼？”她若夢若醒，慌忙拿鏡子照臉：白玉無瑕，根本不像方才的蓬頭垢麵，她於是問道：“妹妹們，這，我剛才睡覺之前，臉上是不是沾了很多灰塵，很醜的樣子啊？”
    “呃——”小薇愕然道：“你睡覺之前倒不是這樣，因為你洗臉了啊。”
    “啊？那，我在荷塘的時候……”
    “有什麼奇怪啊，我們每天燒飯洗衣，都是蓬頭垢麵的，難道你不記得了麼？”
    “天啊！”施止然十分後怕：“原來，我在那太監和新督導跟前，容貌如此不堪？死了死了！”
    “嗬嗬，原來姐姐也想調到內宮去啊？”另外幾個小妞兒笑了，一語道破：“若不是看上哪位督導大人，想做人家的妾，就是想求人家調動，太監——哦哦，一定是內宮的無疑了，原來姐姐也不可免俗，我還以為是咱們俗了呢！”
    “放屁，誰要進內宮了！”
    “否則，你擔心在太監麵前的容貌幹嘛！”眾人譏笑，近期大夥兒對她雖然暗自敬佩，其實內裏仍有些欺善怕惡，今天終於逮了個機會，都抓緊時間諷刺起來。
    施止然也知道這批小美眉小肚雞腸，沒見過什麼大世麵，也不怪她們，心裏惶惶然：“為什麼我會夢到他？為什麼我夢中也被他譏笑？難道，我真在乎，我燒飯那會兒的容貌對他會產生不良的印象之類？我也不想調動，也沒想過升職，內宮深似海，可怕至極，誰會去啊，難道正如她們方才說的……不會吧，我才見他一次，難道……唉，不過所謂女為悅己者容，我，我今兒就算真動了心，產生了那種男女相悅的念頭，人家看見我如此蓬頭垢麵，也不會……興許人家會以為我是花癡了呢！可我是花癡了麼？我可見過比他還帥得多的主兒呢，怎麼以前就沒這種感覺呢？”
    大家笑了一通之後，再度睡下了，施止然卻眼直直地看著天花板，心想：“21世紀咱活了二三十年，都從未心動，就像天生就有一把鎖將自己對男人的心鎖住，這個人剛剛出現，我也還完全不知道他是誰，就真心動了？難道這就是緣分？難道我穿越異世就是為了見他？如果當真如此，那，也太巧了，而我這所謂動心，也太快了些吧？”
    不可能，不可能，斷斷不可能！
    她輾轉反側，不能入眠，最終仍以“夢魘之說不足信，自己心跳，那是因為做賊心虛！”下了結論，然後沉沉睡去。
    她卻不知，不遠處內宮高牆之內，有人竟也夢到了她，一顰一笑，一動一靜，皆有深意，那人輾轉反側，心中隱隱有點堵著痛，卻想：“那雖然是個美人，卻蓬頭垢麵的，我見過的美人不止千百，怎麼會……”
    可謂，“一處相思，兩種閑愁”，隻是當時相互並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