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6
    沈莫延陪著江雅彬走在寂寥的大街上，清涼的空氣如同磚瓦的空氣，有點冷。
    他們剛從醫院出來，此時是早上7點多。蘇以洛的情況稍微好轉。他那個繁忙的市長父親也終於在淩晨五點多時趕了過來。看到兒子身邊幾個一夜沒睡的同學，邊道謝邊讓司機送他們回家休息。
    考慮到江雅彬的心情，沈莫延拒絕了市長的好意，愣是跛著腳陪著江雅彬散步。易梵原是想接著攙扶之名跟著的，卻被沈莫延無情地拒絕了，隻接過了易梵遞過去的外套。
    而現在，外套正披在江雅彬身上。
    易梵頭抵著車窗看窗外。茶色的玻璃將車外的建築映得有點灰暗。
    他其實知道的，沈莫延在迷茫，原來以兄弟為借口維持的曖昧關係，在蕭銘宇和蘇以洛的事情曝光之後所產生的懷疑和迷茫。自己不是沒有想過，隻是不想去正視去承認，拚命的想要繞過去，到最後卻還是在這個地方停下腳步。
    隻是不想承認而已。
    同性戀。在這個早熟，早戀現象遍布的時代裏，易梵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禁忌，有違天理，見不得光痛苦卻甜蜜的愛戀。
    易梵把臉埋進臂彎裏，手上握著手機的力道加強，手背上可以看到微微突起的青筋。
    沈莫延，你在想什麼？我們這樣子的關係，你會怎麼辦？你要怎麼辦？
    早上的天氣的確是有些冷的。沈莫延搓了搓手臂，偏頭看向身邊一言不發的女生。走前方是一家酒吧，酒吧旁邊有個有著大落地玻璃的餐館，沈莫延停下了腳步。
    “我們進去坐坐吧。”
    江雅彬默許，跟著沈莫延進了餐館。點菜的時候才說了第一句話，聲音嘶啞：
    “我想喝酒。”
    “那，再來幾瓶酒。”沈莫延沒有反對，待江雅彬走向位子時，再次對服務生說：“麻煩拿度數最低的。”
    然後走到江雅彬選的靠窗位子坐下，透過玻璃可以看見路上疾馳的汽車。
    沈莫延側著頭看了一會兒，骨節分明的手指托著下巴。他笑了笑，然後說道：“初一那年，以洛突然轉了學，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心髒病。”沈莫延搖了搖手中的玻璃杯，然後把杯沿壓到淡色的唇瓣上，伸出舌尖舔了舔，一雙狹長的眼睛裏有嫵媚的光澤，“還有一個原因，隻有我知道，因為他啊……是個徹徹底底的Gay……”
    江雅彬不斷灌酒的手一僵，她覺得沈莫延有些不一樣了，可又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那種神采和眼神讓她有些恍惚。
    “你知道嗎？以洛以前很喜歡我。”沈莫延眼角上挑，指腹在杯沿上劃過，“所以，如果你想得到阿宇的話，我可以幫你，你想嗎？”
    她怔了一會兒，搖搖頭，又一杯飲盡。她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
    “不要……阿宇不喜歡，他喜歡蘇以洛，我明白的，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我隻是不甘心，為什麼我比不過一個男人，我真的不甘心。我喜歡他這麼多年，卻那麼輕易的被蘇以洛超過……嗬~我現在終於明白狐狸說的那句話了，他真聰明……”
    “哦？”沈莫延感興趣地挑挑眉，全不見了剛剛的嫵媚，眼裏一片純淨“他說了什麼？”
    “他說……你，來不及了……哈哈！”江雅彬學者上官弧麵無表情地說，下一秒又趴到桌子上，嘿嘿的笑，“莫延你騙我……蘇以洛沒喜歡過你對不對？你表情那麼僵硬，破綻很大好不好……我認識的沈莫延才不會這樣呢……我認識的沈莫延是冷著臉不愛搭理人可內心又很溫柔的別扭樣的啊~”
    沈莫延從鼻腔裏輕飄飄地哼了一聲，桌上的菜一口沒動，倒是酒瓶或空或滿地擺了不少。
    “莫延……你真好……”趴倒在桌上的江雅彬停下了笑聲，悶悶的說。長發散在桌子上擋住了臉，沈莫延聽到她的嗚咽和低泣，也看到他的雙肩起伏。
    “真難看……”江雅彬自我嘲諷了一句，接著泣不成聲，“可我克製不了，我真的喜歡他，真的……”
    沈莫延一口氣喝下杯裏的液體，嘖……真苦，可還是有那麼多人願意去嚐。
    他沒有告訴江雅彬的是，他沒有騙她。蘇以洛的確喜歡過沈莫延，隻是沒有那麼深刻和難以放棄。
    結了帳走出餐館時已經八點多，打車回了學校。由於運動會並沒有結束，所以宿舍一個人都沒有。安頓好江雅彬，又回了自己的宿舍。學生宿舍靜謐的過道像一個狹長的盒子，而陽台的這一邊望出去，日光沉澱，操場那邊人聲鼎沸。
    沈莫延從口袋子掏出手機，調出那人的號碼，撥出，不多時就有人接了，略帶疲憊的聲音傳來。
    “喂，哪位？”
    “阿宇，是我。以洛醒了嗎？”沈莫延恩了一聲，又說道，“那把電話給他，我有話跟他說。”
    “莫延，我是以洛。恩，我好很多了。好，你說，我不激動。”
    蘇以洛倚在床頭，手裏拿著蕭銘宇削好切下來的一小塊蘋果。他聽到從手機那頭混著鳥鳴及嘈雜人聲的沈莫延並不十分清晰卻清冷如常的聲音，微微瞪大了雙眼。
    他以那樣雲淡風輕的口氣說：“以洛，也許我也是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