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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嗬，他哪裏盡到父親的責任了？”易梵冷笑，“三歲那年一句話就讓我們搬到這裏，一年到頭隻能見上幾次，每次總是說不上幾句話，塞了錢就了事。如果他不愛我們，一開始就不要出現好了，現在算什麼？覺得補償夠了，就想撇下我們走人！我就是要變壞，讓他繼續愧疚，一輩子愧疚！”
    夏舒婷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聽著易梵哽咽著把積壓的不滿和難過統統發泄出來。
    “可是，就算我再怎麼壞，甚至像這樣打架住院，他都沒有來看過一眼。他這樣，算什麼父親。”
    “小梵……”夏舒婷走到兒子麵前，伸手抱住傷痕累累的兒子，“別這樣……”
    “你不要恨他，是我要跟你爸離婚，是我。”
    沈莫延正在倒水的手一抖，滾燙的開水就濺到了手上。
    他微不可聞地啊了一聲，放下水壺，捂住被燙紅的手背，慢慢得走出病房，輕輕帶上門。再度掏出耳機戴上，最大音量的重金屬搖滾，仿佛可以掩蓋所有以語言形式出現的悲傷。
    病房裏隻有凝重的呼吸聲。
    易梵張了張口，幹澀的喉嚨擠出幾個字：
    “為什麼……”
    “對不起。”夏舒婷這樣說，“是我的錯……是媽的錯……。”
    “二十年前，我二十歲，第一次見到你爸爸。他是個很完美的男人，溫柔帥氣並且才華橫溢。”
    夏舒婷將落在額前的發絲挽到耳後，露出戴著銀白色耳墜的耳朵。
    她說的很慢很慢，像是已經忘記了現在必須努力回憶才能想的起來。
    “真正跟他認識還是因為景揚和益澤，你的舅舅和小延的爸爸。後來我跟他成了朋友。畢業之後他去了他父親的公司工作，而我也在四處求職。”
    “直到有一年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雪。我跟他一起出去，他卻沒什麼精神，我問了原因。他說，他愛上一個人，年輕活力並且單純可愛。可是那個人不愛他，那個人有喜歡的人。他說他不甘心，他告訴我他不會放棄的。”
    “我嫉妒他口中的那個人，沒有女人能不嫉妒。如果那個人也愛他的話，我想我就會死心，祝他們幸福。可那個人不愛他，就證明我還有機會。”
    “人的執念，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
    “當聽到那個人再一次的拒絕他，我很氣憤，卻不可否認的有一絲欣喜。他第一次喝酒，喝到爛醉。後來我扶他去了一家賓館。”
    講到這兒，夏舒婷自嘲地笑了笑，看著極度驚訝的兒子再度開口。
    “現在想起來我也很驚訝當時的瘋狂和頭腦發熱，做出這種無法挽回的錯事。在那個年代，這會毀了一個女人的一生，可我更後悔的是，我毀了他的一生。”
    “第二天早上，我在他醒來之前離開了。在那個時候我突然覺得，讓他因為愧疚跟我過一輩子有什麼意思，所以我走了。我去了一個小鎮當老師，以我的學曆很快就被錄取。就這樣在小鎮過了一年。”
    “一年之後我回去看望爸媽，靜華，就是小延的媽媽知道後，硬是拉著我出去聚餐。你爸爸也來了，在他愛的人麵前捧著花和戒指向我求婚，我答應了。其實在來之前我就知道他會這樣做，因為我看到他愛的那個人，揪著他的衣領吼著讓他娶我，對我好。
    “我終於知道他愛的是誰，那是我永遠不會想到的人。”
    “我們結婚一年後，我懷了你。告訴他的時候他有短暫的驚訝而後笑著說他很高興，要我好好養身子。他不是真的高興，我看的出來。溫柔的人其實很殘忍，他用他的溫柔和包容折磨我們彼此。我跟他提出了分手，執意要離開，他不得不同意。我們甚至沒有簽離婚協議書。我回了小鎮，他接替父親的公司。”
    “在小鎮住了十個月後，我生下了你。一直到你三歲。前前後後算起來，我在小鎮也住了將近五年。他打電話告訴我他想跟我重新在一起，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至少到你十八歲，我沒有反對。”
    “可是我不能堅持到你十八歲了，小梵。”
    易梵呆滯著，大腦一片空白，無意識的問了一句：“為什麼？”
    夏舒婷神色平靜，撫摸著兒子的臉頰，溫聲細語：“小梵，你已經十五歲了，還三年就成年了。媽老了，媽還有你，可你爸什麼都沒有了，咱們不能再綁著他了。”
    “你爸其實很愛你的，隻是他不知道怎麼做而已，所以他給你錢，覺得至少要讓你生活的很好。”
    “媽做的錯事太多了，不能再錯下去了，你明白嗎？”
    “不要恨你爸，他已經很累了。”
    易梵咬牙紅著眼眶點點頭，伸手摟住媽媽，“媽，我明白了。”
    “小梵，媽不管著你，媽不限製你。可你要爭氣，別讓你爸擔心……”
    易梵抹了一把眼睛，話鋒一轉，露齒笑道：“媽，爸愛的那個人是誰啊？難道是沈阿姨？媽，你完了，你輸給沈阿姨了。”
    夏舒婷擦去溢出的淚水，紅著眼眶笑罵：“你這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