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點，再快一點……妖妖策馬急馳，直催的身下的馬兒四肢開始打顫。寒冬臘月，一路向北的官道上人煙稀少，馬蹄卷起的碎雪籠起一圈迷蒙的煙塵將妖妖籠住。這匹馬也非凡馬，靈慧已生，但還未煥出人形。可連續馳騁了一日一夜，這靈馬也是吃不消了，它放慢了速度，鼻中氣息粗重渾濁，任妖妖再揚鞭，已是一步也不肯前進。
    妖妖也能體諒它靈力已盡，再催也是無用，於是隻得翻身下馬，感激地拍了拍它的頭，低語道：“馬兄，謝謝你送我一程。你歇一歇就回山吧……”說完，攏了攏單薄的小襖，獨自往前行去。
    往前又行了半個時辰，妖妖已來到了灝江邊。隻見曾經浩浩湯湯的灝江水早已冰鋒千裏，如一條玉帶向北蜿蜒。沿著灝江北上就可到達天啟都城，可此刻皇甫傾宸不在京都，而是身在敕狼國境。
    妖妖從未到過敕狼國，印象中它應該在天啟的西北角上，可此刻她獨自一人孤身上路，漫天飛雪間，一時有些怔塚。正巧路旁一輛馬車慢慢踱過，馬車上裝滿了幹草柴薪，想來是入城賣炭火的農人。
    “嗨，老伯，請問往敕狼國怎麼走？”妖妖攏了攏小襖，滿臉笑意地攔下車夫，打探路途。
    馬車嗒嗒嗒地停下，車上的農夫穿著厚重的粗布夾襖，頭臉都裹在厚厚的葛布麻巾中。聽了妖妖的問話，斜著眼睛瞥了妖妖一眼，抬手指了指左側的山巒道：“翻過那座山，有一條小道，一路往西，就可超近路到達敕狼國境了。”
    “好，謝謝老伯！”一聽有近路可繞，妖妖滿心歡喜，此刻她恨不得生出一對翅膀，能夠瞬間飛到皇甫傾宸身邊。
    “山裏有狼，你可小心著點兒！”那農夫見妖妖小鹿般輕靈奔跑的背影，忍不住又拉住了馬車，叮囑了一聲。
    妖妖衝後頭揮揮手，扯開嗓子回應道：“沒事兒，我有功夫！放心！”
    妖妖折轉向西，提起真氣，翻上山嶺，果然眼前出現一條羊腸小道。那小道蜿蜒盤旋，兩旁皆是參天巨樹。妖妖順著小道，潛入密林，見此處空寂無人，索性也不再遮掩靈氣，一路低空疾飛起來。
    要快，必須盡快，傾宸性命危在旦夕，妖妖又豈有心思停歇休息。她靈力剛剛恢複，經驗也不夠，又無一件寶器借力，隻得起起落落，借助山石、林木騰起落下。
    越往北行，寒風越利，呼呼如利刀將妖妖的一張小臉刮的慘白。靈力已經嚴重透支，行到最後妖妖已是憑著身體裏的本能之力，在山間奔跑。踉踉蹌蹌也不知摔了幾跤，月白的小襖早被蹂躪成一團烏黑。性好花容師傅有先見之明，早為她準備好了衣物和包裹，要不然僅憑她那些靈力，想要再化出衣物禦寒怕是不夠了。
    心頭似有一團急火燃燒，妖妖恨不得將那顆心掏出來在寒風中吹吹。這種生死一線，灼痛的感覺讓妖妖不自覺地回憶起當年背著奄奄一息的傾宸在蒼龍山上尋找奇仙洞的情形。一轉眼流年已逝，隻是時光的波輪似又轉回了原處。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遙遠的地平線上似有千軍萬馬在奔騰而來，耳畔是轟隆隆的雷鳴之聲，時不時夾雜著一兩道閃電，破空劈下。
    妖妖仰頭望了望蒼天，心中咒罵：“用得著這麼默契嗎？我剛想到上回在蒼龍山的狼狽樣，您老這會兒就來給我添置背景音樂啦？”
    妖妖沒有想到這大冬天的也會下雨，而且這雨還夾著雞蛋大小的冰雹噼裏啪啦砸的歡。兩旁皆是密林巨樹，可這雨卻是下的蹊蹺，居然能夠穿透密林直直地砸在妖妖的頭上。冬雨成冰，這路是趕不成了，妖妖索性找了一處樹洞，縮在裏麵，吃點幹糧，調息下靈氣再說。
    畢竟體力透支過劇，手中的半個燒餅還未啃完，妖妖已經縮成一團，沉沉睡去。迷蒙間，妖妖仿佛看到了皇甫傾宸正站在身前，他背對著妖妖，依舊是一身玄龍的衣袍，清冷高傲地不可一世。她伸手欲要抓住他的衣袖，可卻觸手成灰，皇甫傾宸悠悠轉過身來，曾經絕色的一張臉上，溢滿了鮮血。黑曜石般的一雙眸子，空洞地凝望著妖妖，兩行血淚自目中流出，滴答滴答落在了妖妖的手背上……
    一聲慘叫劃破滂沱的雨幕，傳入高空。妖妖從噩夢中驚醒，卻吃驚地發現剛剛還是幹燥溫暖的樹洞，此刻卻成了濕滑腥臭的一團暗紅。絲絲縷縷的紅色經絡自暗紅色的肉壁上伸出，如一根根觸角纏上了妖妖的身體。
    “什麼東西？”妖妖渾身一個激靈，徹底清醒。出手成刀，運靈發力，對準那紅色觸手就是一個刀斬。可砍斷了一根，又生出一根，那肉紅色的觸角無窮無盡地從四周探出。
    妖妖在有限的空間中，上竄下跳，渾身的靈力已是調到最高，雙瞳泛起了幽幽的藍光，手中的靈光在劃斷觸角的同時不斷地在四壁探尋，希望能夠找到破力點。
    上下舞動的肉紅色觸手，伴隨著陣陣的腥臭之味，攪得妖妖頭暈腦脹。妖妖隻覺得靈力在不斷地被吸食。每一次靈力的勃發之後，換回的結果都是更多的觸手肆無忌憚地進攻。
    它們不怕被斬斷，卻又不斷前赴後繼地朝妖妖盤旋而來。妖妖望著那柔軟濕滑的洞壁，再仔細觀察了那些靈蛇般的觸手，心中得出了一個可怕的推測。
    “莫不是，我被什麼東西吃到肚子裏了？”
    此念一出，妖妖更覺寒意淩人，出師未捷身先死，何況還是死在不知道是什麼怪物的肚子裏？這種死法，妖妖可不願意。雖然同是粉身碎骨，死無葬生之地。可千年前在天雷轟頂中的魂飛魄散可是有著曠世絕倫的震撼美感，可如今這樣被一個怪物無聲無息的消化掉，最後可是化成了一坨啥啥啥，滋養大地啊！
    “哦……不要！”一想到最後會成為那樣的形態，妖妖本能的求生欲望勃然而起。她大喝一聲，再一次騰升躍起，這一回沒有再和那些觸角做無謂的糾纏，而是直接將靈力彙入左手，化出直刀，插入肉壁。
    靈力化成灼焰如一根尖針刺入上下扭動的四壁，妖妖明顯感覺到那怪物急速地收縮了一下，雖然動作很微小，可還是能夠被她抓住弱點。
    它怕火。僅僅隻是一星灼息，便讓妖妖捉住了突破的契機。可妖妖沒有經過係統的運靈訓練，如今能用出的招式還是千年前在幽冥中跟容若離所學的點滴記憶。怎麼辦？妖妖努力回憶往昔所學，可越是心急越是一片混沌，手中靈力激凸亂竄，一會兒燃成熾火，一會兒激成寒霜。
    眼看四周的肉色觸手再一次席卷而來，妖妖心亂如麻，雙臂亂舞，可躲了一根，卻躲不過另一根，不一會兒時間，身上已被七八條觸手相纏。那觸手一纏上妖妖身體，瞬間探出無數倒刺紮入皮膚。
    妖妖隻覺四肢吃痛，靈力亂竄，心頭一陣急火突起，左臂奮力一揚，眼前忽然一道金光舞過，糾纏在身上的觸角瞬間落地。
    菩提佛珠？妖妖抬起手腕，眼中驚喜掠過。容若離已將菩提佛珠中的靈力重新滌淨，這道佛光必定是菩提串珠的功力。
    妖妖再欲借用佛珠之力攻擊，忽然感覺一股灼息自外而內的攻入，與此同時，熟悉的聲音在耳畔想起：“妖妖！結罩護體，我來救你了！”
    誰？是誰在外麵說話？妖妖一邊運轉靈力結成罡氣護住全身，一邊細辯那熟悉的男聲。
    轟一聲巨響，妖妖隻覺眼前倏然一亮，還未明白過來發生了何事，身周疾風一旋，人已被一股強力卷入了一個懷抱。
    “好端端不在奇仙洞呆著，大冷天地又胡跑什麼？”聲音中透著恨恨地責備，可聽在妖妖耳中卻是暖暖的關懷。
    “夜無寂，你不好好閉關，怎麼也跑出來了？”妖妖瞪著一雙漆黑的眸子，望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心中是又驚又喜。喜得是在生死一線的時刻，終於有一人從天而降救了自己，可驚得是，那人居然是夜無寂。
    從幽冥歸來，夜無寂和漠顏就深受重創，漠顏如今還在原身中重修，可夜無寂居然就這樣大咧咧地跑出來了，也不知道他到底修複的如何。
    夜無寂剛想開口回答，忽覺耳旁風聲又起，尖利的嘯聲衝天直上，如利爪撓心般撕扯著妖妖的心魂。
    “哪裏來的混小子，居然敢壞老娘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