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見妖妖不答話，便故意又湊近了一些，他的氣息近在咫尺，混著淡淡的杜若香氣朝妖妖飄來。離的越近，妖妖越是感受到那黑衣男子身上有股迫人的壓力。她低垂著頭，不敢抬眸看他一眼，假裝一門心思吃著點心，不知不覺將麵前整整一盤茯苓餅都塞到了嘴裏。
    吃的太急，妖妖被噎的夠嗆，她伸手想要移過茶盞喝口水，卻不料那茶盞被黑衣男子一握，倏的一下子就不見了。
    “你看的見我？”這句話他已經問了第二遍。
    妖妖皺了皺眉頭，強忍著喉間的幹澀，努力咽了咽口水，終於把一塊餅吞下了肚。
    當她第一眼見到那男子時，她已知道此人不是凡人，因為沒有一個凡人可以長成他那副妖孽的模樣。當然自己的傾宸除外。妖妖其實從未怕過妖魔，奇仙洞裏什麼妖怪沒有，況且自己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可那男子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讓妖妖不喜歡，帶著冷意的煞氣。妖妖心裏腹誹道：“我又不是瞎子，怎麼會看不到！”
    妖妖雖然不說話，可眼珠子骨碌碌的轉，明顯是在動什麼腦經。那黑衣男子緊盯著妖妖，似是要將她看透一般，身周的霧氣越發的濃重，漸漸地將二人的空間包裹了起來。
    “你看的見我？”黑衣男子不依不饒繼續問了第三遍。
    這下子，妖妖實在是忍不住了，管他是妖是魔，可也不帶這麼囉嗦的。還放什麼霧氣，好好的，攪得這個茶樓烏煙瘴氣，連窗外的焰火都看不見了。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妖妖猛地抬起頭來，一雙眸子帶著明顯的不耐之色，衝著那男子吼道：“你以為我是瞎子嗎？還是當你自己是空氣！好端端的，我為何看不見你？”
    被妖妖突如其來的一吼，那男子一時有些錯愕，呆了一瞬，卻複又笑了起來。
    “有意思，真有意思……”那男子自言自語，眼神一瞬不瞬地凝望著妖妖。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對麵，潔白如玉的指尖，輕輕扣著烏木的桌麵。此時，妖妖注意到，他的指甲居然是紫色的。黑衣紫甲，雪膚紅唇，真是說不出的妖魅。
    看著眼前的黑衣男子，妖妖忍不住想起了師傅花容月貌來，師傅是狐仙，身上有股妖魅之氣，可以理解，那眼前這個男子莫不是也是隻狐狸？妖妖琢磨著男子的來曆，眼神從一開始的畏懼漸漸轉成了探究。
    妖妖看著眼前黑衣男子悠然自得的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美男自己見得多了，哪裏會吃他這一套。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明顯今晚就是來釣美人的。自己雖說不是美人，可也不用他釣。
    這是皇甫傾宸的位置，待會兒如果他回來看到自己和一個陌生男子對坐，心裏肯定會很不舒服。這元宵燈會，可是自己和傾宸的第一次約會，無論如何不能被這不速之客給攪黃了。
    想到此處，妖妖語氣不禁淩厲起來：“對不起，這個位置有人的。請你坐到別處去！”
    聽了妖妖的話，那黑衣男子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他左手撐著腦袋，拿眼斜睨著妖妖，眸中充滿了戲謔的波光。
    “我等了那麼久，終於找到一個好玩的東西了！”他右手一抬，妖妖便覺眼前金光一閃。她本能地躲避，騰一下躍起旋轉，身形輕飄飄落到了屏風之上。
    “喲！居然還會功夫！”那黑衣男子話音剛落，金光又起，那金光似有靈性一般追著妖妖而去。
    妖妖不知道那道金光是什麼，可身體裏隱藏的本能告訴她，絕對不能讓它近身。她左突右閃，上竄下跳，一時之間早已忘記了冷紫凝本身具備的輕功底蘊，而是借著體內的內力如一隻貓兒般靈活閃躲。
    黑衣男子依舊托著腮，嬉笑著，隻是右手始終微微輕抬，食指中間射出的金光如一條小蛇緊緊纏著妖妖不放。看著妖妖那四肢並用，躬身跳躍的模樣。黑衣男子眼中的笑意更濃。怎麼會有這麼有趣的人，好看的姿勢都不用，偏偏學著貓兒的動作。
    這個女孩子看似平凡無奇，卻居然能夠看到自己。他已經坐在那角落好久了，前前後後也不知來了多少茶客，卻隻有她一眼就看到了。這還不算什麼，這世間本就有開了靈眼，能夠窺陰陽，見鬼神之人。可讓他出乎意料的是，剛才他想要讀出她的思想，卻不知為何隻讀到了一片空白。這世間，還從來沒有一個凡人能有這樣的能耐，甚是是比自己道行淺些的同類也不可能躲得過他的讀心之術。
    眼見著那道金光越逼越近，越追越急，妖妖騰挪閃躲之間，也不知打碎了多少茶盞盆碟，碰翻了多少桌椅屏幾。乒乒乓乓、叮叮當當的聲音震的整間茶樓都似晃蕩起來。
    “身手不錯嘛！可惜姿勢太難看！”黑衣男子一邊輕點著右手的食指，一邊還調笑品評起來。
    妖妖被那金光纏的怒火升騰，眼冒綠光。在蒼龍山時，從來隻有自己逗耍別人的份，可從沒有誰能這樣玩弄過自己。不聽師傅言，吃苦在眼前啊，要是當日好好跟著那狐狸學點功夫，也不至於此時被那黑衣人如此羞辱。
    這樣躲閃下去也不是辦法，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可想要逃跑，又似乎不行。身周都是迷蒙的霧氣，妖妖已經嚐試了多次，都無法穿越霧氣離開這二層的茶廳。躲也不是，逃也不是，那現在唯有一個辦法！
    妖妖主意一定，假意露出敗相，身形漸漸逼近那黑衣男子，然後冷不丁地一躍而起，十指如爪，直撲那黑衣人麵門。黑衣男子也是一驚，沒有料到，妖妖居然會主動出擊，而且速度奇快無比。他趕緊側身躲閃，右手高抬，想要繼續用金光相擊。妖妖等的就是這一刻，她爪他麵容是假，對付那隻惡手是真，還未等那男子看清眼前形勢，妖妖已經折轉了方向，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臂，哇唔一口死死咬住了那隻作惡的右手。
    “哦！”那男子吃痛，猛然一驚，身周的霧氣都為之一顫，“你怎麼這麼無賴！快鬆口！”
    此時的妖妖估計也是被他快逼瘋了，不顧身臨險境，難以全身而退，居然就那樣撒潑使蠻地死咬著那隻手不放。尖利的牙齒已經穿透了皮膚，隱隱滲出了血跡。一股苦意順著齒間直竄入心頭。
    那男子本無惡意，不過是看妖妖好玩，逗弄她而已，此時被她咬著不放，臉上的神色倒是有些緊張起來：“別說我沒提醒你！你再不鬆口，可是會死的很難看！”
    妖妖看那男子身形不動，並未再攻擊自己，也就不再與他計較，牙關一鬆，身形一躍，退到了窗邊。
    一股麻意瞬時遍布唇舌之間，妖妖覺得自己的舌頭像是丟了一般，不受自己的控製。
    那黑衣男子抖著受傷的右手，看著那潔白肌膚上鮮紅的牙印，咬牙切齒道：“你是屬狗的嗎？打不過人，就咬！”
    “我是貓，才不是狗！”妖妖辯駁一句，可舌頭腫大，哪裏還聽得清。
    那男子從頭上拔下一根發絲，放在掌心吹了口氣，頓時化成了一片精光閃閃的鱗片。
    “快吃了它！要不然，你馬上就會七孔流血，化成汙水！”黑衣男子並不想殺妖妖，隻是無聊的緊，好不容易碰上個好玩的，拿她逗來玩的。卻不料，她居然那麼潑，像隻瘋狗般咬住自己。可他的血可不是好碰的，一觸即亡，別說是凡人，就是道行淺些的仙魔都不敢染指半分。
    妖妖瞥了一眼那精光四射的鱗片，不屑道：“誰要你的臭東西。”
    妖妖知道自己中毒了，要不然整片唇舌不會如此麻木。但她還記得漠顏似乎說過，自己的血可以解百毒，所以她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偷偷咬破了自己的舌頭。一股血腥霎時彌漫開來，掩住了剛才的麻木，驅散了唇舌間的苦意。
    “你幹什麼？不會想要咬舌自盡吧？其實，你不吃我的解藥，不用咬舌，也會死的很快的！”那黑衣男子還在喋喋不休。
    妖妖緊皺眉頭，忍著舌尖的痛意，朝他瞪了一眼。可因為麻木還未完全褪去，所以她現在無法開口說話。
    “我說，姑娘，你先吃了藥吧，要不然毒性發作了，我也救不了你！”
    妖妖真是被他弄得頭大如鬥，今天出門一定沒有看黃曆，怎麼碰上個妖孽，居然是個長舌婦！
    “我說你有完沒完！不吃就是不吃！誰知道你又出什麼幺蛾子，想要作弄我！”妖妖猛然開口，倒是嚇了那男子一跳。
    “你居然沒事！”那男子也是一驚，看著妖妖神色如常的樣子，眯著眸子，百思不得其解。
    恰在此時，皇甫傾宸買好了煙花回到了茶樓，那黑衣男子明顯聽到了動靜。左手一揮之間，白霧消散，身影消失，空中隻留餘音繚繞：“我叫夜無寂！我還會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