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90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有句話“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趕舊人”,說的是無論這人有多優秀,多出名,總有一天也會被後輩的人所超越。隻是這“周裘是天下起第一樂師”的認知也不知是傳了多久,也沒見有哪個新人能把他這個前浪推到沙灘上給滅了。司馬琰這天是上倚醉閣喝花酒,尋樂子,見自己的紅粉知己小柔抱著個琵琶,腦子裏就想起了這麼個事。
“小柔,你知道周裘麼?”
“公子真會說笑,‘天下第一樂師’啊,誰不知道。”小柔像是真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掩著嘴輕輕地笑了起來。
“你說,他看起來那麼年輕,也就二十來歲……你說,他是什麼時候成名的?”司馬琰把酒杯遞到自己的唇邊,一些些地抿著,唇角勾起一個弧度。
聞言,小柔的臉僵住了。
“三百年的‘天下第一樂師’啊。”
卯時,早朝起,由盤鳳纏龍的漆金大柱撐起的這個國家的議政大殿照例地響起山呼萬歲的聲音。
西秦,一個並不弱於九耀的國度,與九耀呈一東一西的遙望之勢。近來,留在西秦的暗探卻連連傳出秦國內部不安定的消息——西秦國君年邁,近來更是纏綿病榻。也許是病糊塗了,竟然放著正統的東宮太子不要,讓一個不久前剛才宮外尋回性格軟弱的五皇子來代持國務。不過,太子跟二皇子似乎並不擔心。一時間,太子及二皇子一黨的動靜愈發激烈,連麵上的和氣都難以維持。現今,西秦國君壽誕派遣去的使臣,意味不言而喻。就在眾人紛紛猜測高坐在九階金龍台上的年輕帝王意圖選誰擔這使臣之職時,就見他用奏折的邊角敲擊著桌沿,發出“扣扣”的聲響,也沒見他說話。
眾臣一時心裏沒底,更不好開口。
良久,大殿上就隻有那“扣扣”的敲擊聲。
“朕欲命司馬宰相其之三公子為使臣人選,不知眾卿意下如何?”
眾臣一愣,麵麵相覷,一臉的震驚——“誰,君上說的是誰?”
國都向來是一處被錯綜複雜的關係網罩住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利害、權勢關係遍布其中,各方人馬爭相湧動。若說紈絝子弟也算是一派,那領頭人絕對就是司馬琰——三歲就開始全天下亂竄、惹事生非;五歲爬樹掏鳥蛋;七歲就睨著府中西席說不會背,功課上一片空白;不過才十歲,就知道帶上銀兩錢票出了府門右轉直走過兩條街,大大方方地走進鶯燕嬉鬧的倚醉閣吆喝“小柔,本公子來找你來了!”
我們的司馬公子啊,著實大名鼎鼎呢。
還是禦史趙大人站不住了,執起玉笏往中間一站,道:“三思啊!”
有一就有二,不過片刻,五六個人紛紛站出來意請三思。
李守卿看了司馬宰相一眼,隻見其斂首垂目,一副置身事外,心中一動,又朝那往日年輕的內侍總管所站的位子望去,發現竟換了個人。李守卿抿了抿他好看的唇,嘴角勾起——是要變天了麼。
“哦?”君王冕冠上的旒一晃一晃的,“可朕就是要這位司馬公子來當這使臣呢。”
就這樣,那使臣既不是當朝的新科狀元李守卿,也不是受寵一時的辰王爺,而是那個終日鬥雞走狗,混沌度日的紈絝子弟,宰相家那個不成事的三公子,司馬琰。
“呀,公子你如今是風雲得意啊風雲得意!”
“公子,等回來了,要記得找小柔啊~~”
“公子,我的公子啊~~~”
司馬琰就著歌姬的手,喝下一杯清酒,調笑著這裏三層外三層包擁自己的美豔女子笑得肆意無忌,女子們配合著嬉笑,裏裏外外儼然一派荒唐。
二月廿七,宜出行。
出使的隊伍在城門外浩浩蕩蕩地排成一條長龍,暗紅色的服飾整齊劃一。就在隊伍的前頭,三個牽著馬的年輕男子在細細交談。好吧,嚴格來說,是穿著白衣的清雅男子在跟一個身著明黃龍紋衣袍的男子說話,而那個銀白錦衣的英俊男子則被晾在了一邊。
“你若膽敢傷他,我定不饒你!”
一張薄唇冷冷地將話吐出,讓人恍然覺得置身在九天冰窖。年輕的帝王陰沉著臉,不說話。
“嘖,”眉目含霜的男子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嗤笑了一下“你該不會以為小八會一直死心塌地地對你麼?別傻了。”說著,傾身在那少年帝王的耳旁說了句什麼,眼底隱隱約約的像是藏著些什麼,卻無法看清。
年輕的帝王聽後,臉色一白,竟一句也不交代就翻身上馬,直往皇宮奔去。而白衣男子眉眼間的冰霜隨著帝王漸行漸遠的距離,跟著化開了。
周裘縱身上馬,回望司馬琰一眼“還不走?”
司馬琰一笑,也翻身上了馬。
新晉的內侍總管元德捧著托盤站在稍遠的地方,雖聽不清談話內容,可看樣子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事。可誰知,不過一眨眼,君王就騎著馬一溜煙的沒影了!托盤上是鑲著七色寶石,寓意一路順途,曆來出使君王例行賞賜的金鞭,現在君上跑了,那誰來下賞?還是說不用賞了?眼看那兩人就要走了,元德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王……王爺!”也顧不得許多,元德快步地捧著托盤跑過去,急忙道“這……這七寶金鞭……”
一品靖平王,封戶三千。若單論品階,司馬老夫這個當朝一品宰相還隻能跟自己這個平日氣急了大罵“沒出息”的“小兔崽子”平起平坐。哎呀呀,真是天大的恩典啊!
司馬琰看一眼那事物,轉而知曉,下馬,撩起衣擺跪下,雙手接過托盤,再一句恭恭敬敬的“謝主隆恩”,任誰也挑不出一處錯處。
“起行——”
長長的暗紅色的隊伍,馬車上插著龍紋圖騰黑紅相間的旗幟,高聳的城牆上佇立著一個白色的身影,衣擺迎風翻飛。他望著那個人,金眸裏滿是期盼。
隻是那個人,從不曾回頭望他一眼。
司馬琰像是察覺到什麼,回頭望去,城牆上空無一人。
月老宮——
一位身著杏黃衣裳的年輕男子盤腿坐在正宮的房頂上,搭攏著眼望著不知名的遠處,打了個哈欠,懶懶地道:“哎呀哎呀,我的大龍君啊,你是喜歡默默相守的那個,還是一見鍾情的?得快些做決定啊……”瞟了屋簷下幾個穿青衣的宮奴一眼“這幾個一看就知道不會玩的,找遍了大半個月老宮,連情樓都翻了,就不會抬頭看一眼麼?唉,秀雁啊,我好想你啊,我後悔啦,我不該答應把你嫁給狼王啊~~”砸吧了下嘴“嗯嗯,剛才下凡去的那間小店的餛飩不錯啊,嗯,不愧是八龍君介紹的,好吃啊~~”男子絮絮叨叨的像是沒完了。
“主子主子……”忽然一個身著青衣的宮奴急急忙忙地跑過宮門前。
“嗯,找我幹嘛?認輸了?”男子用手撐著下巴,語氣像是很失望“唉,這批天奴,不行啊,這麼快就認輸了……”
“主子主子……”又一個身著青衣的宮奴急急忙忙地跑過宮門前。
“你家主子在這呢,有什麼就說吧。”說著男子又是搖了搖頭“不行啊,這麼不上道,會被太乙他們恥笑的啊~~~”
“是麼,我倒覺得你以前身邊的那些太精明了不好呢。”有人從背後環抱著男子的腰,湊到他的耳邊輕聲地說。
那男子身子一僵,死活不肯回頭看。
屋下,又一個身著青衣的宮奴急急忙忙地跑過宮門前,隻聽得他大呼——“主子主子,那個穿藍衣服的天君又來找你來啦!!!!”
好了好了,轉回去吧,這已經是另一個故事了。
司馬琰看了看遠方的疊疊群山,又看了看不遠處三兩茅屋,又看了看身側那個白色的身影……
司馬琰隻覺得一股氣鬱結於胸。
長途漫漫,身後是五千侍衛,至於身側那個,莫說說些閑話了,就是瞄也沒瞄過自己一眼,擺明了就是不想搭理。
“喂,毒啞巴了?”
“謝王爺關心。”周裘目不斜視,瞟都沒瞟過去一眼。
司馬琰一股氣騰騰地往上升,忽然想起剛才在城門上的視線,正要問,就見周裘扭過頭看自己——
“有些事,還是不去探的好,王爺覺得呢?”
司馬琰撇了撇嘴,扭過頭去什麼也沒說。
風細細地掠過周裘鬢間的青絲,耳廊,帶起些微的“呼呼”風聲,像是情人間的絮絮低語。周裘低著頭看著自己握著韁繩的左手,手腕處一抹紅豔自衣袖中跳脫出來,是凡間娶親時新嫁娘身上紅綢的那個顏色,隻是有些泛白,像是有些年月了。
——“是在城外的月老廟求的,我……我想……你……”
還記得自己接過紅線時,心情是如何的難以抑製的喜悅。
血腥的記憶才不過輕碰一下,便翻滾了起來。
——“不錯,我要的不過是龍君您心頭的一滴血。”
胸膛乍起一陣刺痛,握著馬韁的手,關節處泛起一陣蒼白。
隊伍行至申末,正當所有人都深覺疲累之時,蒼青色的城牆終於出現在了眾人的眼裏。城門前,一個身著緋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帶領著好一群人早已等候多時。
“同城城官謝榮拜見使臣。”那個城官一見著司馬琰,連連迎上去,未等他說話便忙忙行禮。
周裘抬眼看向城門,城門之上,藏藍色的字跡透著悠遠的滄桑,隻見上書——同城。
“下官早已等候多時,就請兩位大人快快進城。”
司馬琰笑著說些客套話,便讓謝榮引路。
一座城官的府邸該有的都有了,不該有的也都不會有——青瓦白牆,如花美眷,些許名貴畫卷無傷大雅。
謝榮的妻兒早早便在堂前等候,一見司馬等人到來,急急下跪行禮。謝榮趁機介紹起來,什麼這是大女兒,二女兒,小女兒,什麼小茹小月小婉的,一張臉上寫滿了“攀親”二字。
“大人。”
謝榮聞聲望去,就見周裘一襲白衣,臉色似乎不大好,也不知是心情不好還是身子不適。謝榮暗道不妙,這周裘跟隨在隊伍裏,帶著把琴,身後還跟著一個模樣好看的丫鬟,十足矜持冷傲世家公子的架勢。聽說還是宮裏那個深得帝寵的內侍總管的大哥,在這出使西秦的隊伍裏也算是個重要人物,自己剛才怎麼就忘了留個心?
司馬琰回頭看周裘,其實一早就發現了他不對勁,不過見一路上周裘都不大搭理自己,也就不願跟他搭話。
“在下身子不適,不知大人府中廂房何處?”
“是下官疏忽,”謝榮招手遣來兩個奴仆“快快領這位公子去廂房安歇。”末了,還不忘殷勤地吩咐一聲“好好伺候著。”
司馬琰望著周裘拉著錦香的手一起離去的背影,琢磨了起來
就這樣,司馬琰、周裘和錦香帶著二十多個衛侍便入住了堂堂雲城城官的府邸。
這廂,錦香在遣去那兩個奴仆後,便大大咧咧地攤在了床上。
“發現了麼?”周裘用袖子捂著鼻子推開窗戶。
“嗯,鬼,還是豔鬼,”錦香的臉被那旖旎的香氣熏得紅撲撲的“氣味……就在這府邸裏,不過很飄渺,像是離開了。”
“不是,他躲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