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傾夜樓並未建立消息網，調查一事全憑洛汐宸自身，他的辦事效率向來很高，這次卻拖了多日。
    叩響房門之前，碧將他攔了下來。
    “樓主不在，”她的十指塗了鮮紅的花汁，背對他微微側目，“出門前他讓我傳話給你，他相信人難免會失誤，是因為他不想失去一雙手。”
    洛汐宸聞言微微一怔，低下頭：“樓主他……懷疑我？”
    落葉在空中打轉，這是個不該問的問題，而能回答他的唯一角色，現在正站在木門外，輕叩門扉。
    ——————
    柔軟的晨光給萬物鍍上一層金色，謝光依扣起琉璃盒的蓋，將它安放到竹架上。然而雙手還沒夠到架子上，便猛然一顫將盒子碎在地上。
    令她震驚的，是三下敲門聲，力度均勻，間隔相同，緩而不膩。不像這琉璃盒破碎之聲驚心動魄，也不似那枝頭鳥鳴之聲清脆悅耳，這種骨骼和實木的輕磕之聲，卻勝過絲竹管弦，能印刻在人心中，響徹心扉。
    會這樣敲門的，沒有第二個人。
    然而已有人搶在她之前破簾而出，慕雲追感受到那個人絕無僅有的氣息，不假思索掠到前廳。
    長劍在黑衣男子手中劃出一道弧線，劍氣貼著風擦出撕裂般的聲響，逆光下看不清門外公子淡若清荷的容顏，之間他左手一舉，食指輕彈。“叮——”劍鋒被大力偏轉，慕雲追順勢收劍，徒手接住飛來之物。
    石子嵌入他的手心，而慕雲追麵不改色，長劍倒挽，並無留客之意。
    可夜肅清隻當沒察覺，徑直走到桌前，提衣坐下：“你很聰明，會察言觀色，你朋友若及你一半多好。”
    “你很殘忍，怒則無情，天下人若即你一半多糟。”慕風遠毫不示弱。
    夜肅清扣起桌上玉杯，手指沿杯壁輕劃：“隻可惜他們望塵莫及。”
    慕風遠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隻可惜江山易改稟性難移。”據所知傾夜樓主不會主動給人俯視他的機會，因為俯仰之間便分優劣，而此刻任憑慕風遠怎麼聰明，也猜不出白衣公子的用意。隻是夜肅清並未抬頭看他，滿目幽盈深遠，全在手中玉杯：“所以他死了。”
    “而你卻活著。”握劍的手不自覺緊收，指尖因用力而發白，慕雲追雙目微微泛紅，不甘而悲憤，“我是多麼希望死的人是你。我不去尋你，你卻找上門來，憑什麼是你活著？”
    “這世間恨我者不勝枚舉，為名，為利，為生死，多你一人不多。”夜肅清將玉杯按回桌案，“我不過是來喝杯酒，哪來那麼多‘為什麼’。”他的語氣平淡無味，似乎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正是這份漠視一切的冷淡，令慕雲追咬住牙關。他持劍前指，隔桌正對夜肅清的眉心：“若你隻是來喝酒，那麼請回，這裏不歡迎你。”
    白衣公子的目光掃過架子上的酒，悠然離座。他的手指隨意點上一個酒壇，捧進掌中開封，濃鬱的酒香撲鼻而來，恍恍人自醉：“歡迎不歡迎，你似乎做不了主。”似醉非醉的聲音慵懶而充滿磁性，後揚的手卻極度敏捷，動作之快讓人無法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