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瑟七弦 第三章 傷別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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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紫丹金銀墨青。
冰瑟七弦上,十裏步香紅。
似乎是從出生開始,她就能看到這兩行小字,在一架古樸的七弦琴上。自記事起,長老就一直對她說:“白清弦,你將駕馭七弦琴,成為冰瑟穀白氏一族最為才豔雙絕的族長。”因此,這被安排了的使命,注定迫使她付出了比常人多不知幾倍的努力,終究成為現實。
白清弦,冰瑟穀禦音閣的創始人,白氏第七任族長,始育步香紅。
她的生活一直是那樣平靜而單一,日複一日,端坐在禦音閣臨窗的古琴前,漠視人間。偶爾,她的徒兒顏紅醉會來聽他彈琴,黑白分明的瞳仁裏,滿是欽佩。直到有一天,她感覺到山穀前那陌生的氣息。
風刀霜劍,雪滿荒原,冰雪中那個幼小的身影是那樣脆弱,卻散發出不屈不撓的生命力。
蒼茫冰原被稱為“死亡之地”,百年來從未有人活著走到盡頭。白清弦驚訝地發現,唯一一個“生還者”竟是一個孩童!望著他凍得青紫的小臉,白清弦伸出了手。這是一種本能的、對美好事物的向往。
不顧長老的反對,白清弦將孩子留在了禦音閣。她救了他,給他最為無微不至的照顧。
這是多麼俊美而勇敢的孩子啊!她撫摸著他柔軟的頭發,凝視著他熟睡的臉。可是為什麼長老會將他說成是白氏一族的災星呢?
在白清弦心中,這寡言的小男孩,便是她最珍貴的寶物。
猶記得他第一次開口說話,她是怎樣的歡欣,那般冰雪一樣寧靜冰封的心,也出現了劇烈的震動。
她看著他日漸成長,長成絕世傾城的美男子,挺拔而修長。
在最初的日子裏,她待他極好,她生命中所有溫暖的笑,都綻放在他眼前,如旭日般舒適美妙。她將所有少女應有的天真爛漫,都傾予了這個孩子,仿佛他便是她的世界,記錄她最甜美的華年。
然而,始終都有一絲隱患埋藏在她心裏。她刻意不去觸及,不想提起,卻終抵不過時間。
因為夜肅清總是不說話,留在白清弦腦中最驚心的影像,便是他絕美而不可方物的雙眼。那樣決絕而不甘的眼神,那樣堅定而無法泯滅的恨!
——懷著塵世的恨的孩子,是注定要離開這裏回到他來時的地方,注定將歸去完成他生命的想望。
而白清弦以為,隻要不去提起,他總會忘記。
所以,當他在自己懷裏說出那一番話,白清弦並沒有過多地去感歎塵世凶險,並沒有因為那句“謝謝”而欣慰。那是無窮無盡的冬之寒冷,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握著她的心髒,壓抑得她無法呼吸。
“母親也說,我要活下去。”
“所以,師父,謝謝您。”
無論在如何掩蓋事實,她依然無法欺騙自己。這個人,他稱自己為“師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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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裏長達數日的跋涉,對夜肅清身體造成極大損傷。隻要接觸寒風,他的心肺功能就出現衰竭,痛苦不堪。因而他從未出過禦音閣,離不開她的保護。這個問題,一度困擾了白清弦。
藏書閣的書目不可勝計,這一天,她終於將有關醫藥的書翻閱完畢,總結了藥方。
“紅醉,你過來。”朝一旁紅衣的少年招招手,白清弦指著書上一幅簡圖,“見過這種藥草麼?”
顏紅醉湊近一看,略加思索:“嗯……好像見過。”
“這樣,你給我送一些來。”薄唇翕張,七彩的流光洋溢在她舉手投足之間,令顏紅醉一時癡然。
少年爽快地答應下來,臨走之前,白清弦不忘叮囑:“用心些,別讓長老知道。”然而話音剛落,就聽到一個沉穩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族長大人,有什麼事要避著老夫?”
迅速將醫書還進書海,白清弦依舊是神情淡漠,話語不悲不喜:“沒什麼,清弦回去了。”她轉身的瞬間,長老瞥過書從間匆忙放入的書冊,輕聲長歎:“您想要救他?”
白清弦頓在原地,卻什麼也沒說。
“您真的能放開他?”長老繼續逼問,“要知道,一個心有塵欲的人,是不會甘心留在這的。”
微微眯起雙眼,她想起夜肅清提起過往的樣子,他看向窗外深邃而滄桑的眼——你不會留下麼?你,真的這麼想回到塵間麼?回答她的,隻有心中彌漫的冰雪。
可是,無論如何,她都能把持住自己吧。白清弦是這樣認為。
“清弦自有分寸,長老勞心了。”但不管給自己多少心理暗示,她仍感到恐懼。勉強留下一句雲淡風輕的話,幾乎是逃離。
那一年,她熬製出能讓他痊愈的藥,夜肅清正滿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