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軒接到電話就往回趕，正趕上快過年，飛機票都售光了，在人貼人的火車上站了二十幾個小時，期間就喝了幾口水。
    心裏擔心著母親的病情，恨不得馬上飛回去。電話裏父親的話一遍遍地響徹在耳邊：“你媽熬不了多久了……”
    那蒼老疲憊的聲音裏壓抑著的痛苦，像一把飛刀刺穿了他的耳膜。
    還有那個他日夜牽掛的人兒，他想捧在手心裏好好疼愛的人，此刻沒有人握住他的手，把他抱在懷裏，他會害怕嗎？
    回到家迎接他的是母親去世的噩耗，刹那間百般滋味湧上心頭，眼眶裏卻幹澀的流不出一滴淚來。在他印象裏一直如軍人般堅強的父親像老了十歲，跪在母親的病床前泣不成聲。
    趴在地上的纖瘦的身體，光著腳，隻穿了一件單薄的內衣，肩頭還在聳動著。他走上前把他抱起，懷裏的人冰涼的身子沒有一絲溫度，卻哆嗦著嘴唇說，“嬸嬸一直在等你。”
    那雙被淚水浸潤的大眼睛此刻布滿怨恨。
    秦軒痛苦地閉上眼，收緊雙手把他抱的更緊，幹裂的嘴唇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他把秦莫輕輕放倒在床上，蓋好被子，在他的額上印上一吻，輕聲哄道“好好休息”便轉身離開。
    接下來還有一大堆事情在等著他，出殯安葬，包括來送別的親戚朋友，都需要他去應付，他不能在這時候倒下。
    “哥哥，以後我們別那樣了。”
    微弱暗啞的聲音攥緊他的心髒，頃刻間麵上的強硬的偽裝土崩瓦解，兩行熱淚從幹澀的眼眶裏奔湧而出，劃過剛毅的臉部線條，一點點滲進龜裂的嘴唇。
    “好。”秦軒低聲說，關上門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秦莫埋進被子裏，壓抑了一個晚上的眼淚終於得到了徹底的宣泄。
    嬸嬸的的屍體依照她的遺言送回了老家安葬。她死之前的那段日子天天念叨說想回家，死了以後就埋在房子後麵的那個山坡上，那座山都是黃泥，沒有沙，據說風水很好。
    秦莫直到那時候才知道嬸嬸的老家和爺爺家就隔了一個村，那時候嬸嬸家裏不同意她嫁給大伯，於是他們一起離開農村來到A市。後來聽人說她父母氣病了，說再也不認她這個女兒。再後來，也就是父母過世，也就沒有後來了。
    秦莫站在高高的山頂望著對麵的那座山，滿目蒼涼。
    “回家看看吧。”秦軒脫下大衣給他披上，冬天的山風像冰刀子劃過臉。
    “這裏很美，我死了以後也可以埋在這裏嗎？”秦莫麻木地說。
    “不許你瞎說！莫莫，聽到沒有！”秦軒大聲地對他喊，雙手用力搖晃他的雙肩。
    秦莫眼裏無法化去的悲傷和絕望讓他恐慌，仿佛下一秒，他就會從這個高高的山頂跳下去，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