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莫找回呼吸，靠在牆上喘著氣，唇上熱辣辣的刺痛使他從暈眩的感覺中解脫出來。望向林之麒的眼裏帶著迷惑和恐懼。
    在那個他不願回想的散發著濃烈的消毒水的病房裏，他也是這般，用一種近似瘋狂的眼神望著他，隻是這一次，秦莫感到不寒而栗，甚至忘了去指責他的暴行。
    他囁嚅著問，“之麒，你怎麼了？”
    林之麒撐起他的身體，拉開距離，雙手握緊他的臂膀。秦莫唇上流出的鮮血將他心中的怒火霎時被澆滅了，臉色蒼白的可憐樣子讓他不忍，緊接著悔恨起來，又蔓延出深深的絕望。
    雖然知道他和秦軒在一起，他不必擔心他的安全，不用為他提心吊膽。但正是因為他們在一起，他才更加煩躁不安。
    小莫為什麼沒有來上課？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如果說之前他還帶著僥幸，那麼剛才所看到的兩人親吻的姿態無異於推翻了他所有自欺欺人的想法。
    小莫的性格這麼多年他很了解，如果不是他自己同意，別人根本不能強迫他。
    心裏壓抑著各種複雜的難以言說的情感，一腳陷入絕望的沼澤中，瀕臨絕境的時候隻想找到一個求生的出口，於是對著他不管不顧地強吻，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發泄出多年來積鬱在心底的感情。
    “痛嗎？”他伸出拇指按上他不斷冒出血珠的紅唇，語氣是與動作極其不相符的溫柔。
    秦莫“嘶”地倒吸一口涼氣，扭過臉想躲過他明顯帶著惡意的玩弄，卻反被扣緊下巴。一雙大眼帶著水蒙蒙的霧氣望著他。
    “你又想讓我心軟嗎？小莫，你這麼聰明，你知道你一哭我就下不了手。你隻要用眼神向我示意，我就會乖乖地跟過來。”林之麒的臉因痛苦而變得扭曲，暗啞撕扯的聲音壓抑著哽咽。
    “你放手……痛……”秦莫被卡住下巴，哆哆嗦嗦的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放手？你知道我不會放手，你早就應該知道的，小莫。”林之麒突然逼進他，“現在知道痛了？你不知道我也會痛嗎？！”
    秦莫反抗掙紮的摸樣更加刺激了他，那一雙帶著恐懼的眸子，好像自己是個吃人的惡魔。
    林之麒自嘲地笑了笑。
    “我一直在問自己你到底有什麼好，任性，固執，敏感，自私。”
    “四年了，你還是當初那個樣子。”
    “沒錯，是我一廂情願對你好，我死皮賴臉地跟著你，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感動過，沒有想過為我改變嗎？”
    林之麒一句接著一句逼問。
    最後，他喃喃地說，又似乎在問自己，“我為什麼會愛上你……”
    如果真能找到原因的話，又哪來那麼多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纏。
    “對不起，之麒，對不起。”秦莫隻能說出這句話，他無法做出回應。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行？”林之麒突然大聲質問。
    其實，哪有表麵那麼單純，如果不是愛，又怎麼會連身體也交付出去，如果不是渴望已久，又怎麼會在第一次就情動不已，如果不是那個人，如果不是……
    ——如果是你。
    “之麒，你別這樣。”秦莫突然用一種悲傷到絕望的神情望著他。
    “他能做的我都可以做到，求你別離開我，小莫。”林之麒看著他訣別般的表情喉嚨好像被恐懼扼住了，抑製不住聲音裏的顫抖。
    林之麒放開扼住他下巴的手，把他緊緊擁入懷裏，似乎下一秒，眼前的人就會離他而去。
    憤怒和不滿消失殆盡。
    卑微的人，低到了塵埃裏。
    秦莫被壓的透不過氣，直到逼出了熱燙的眼淚。
    他悲哀地想，他終於要失去唯一的朋友。
    秦莫在他懷裏小聲說了一句話。
    林之麒放開他轉身離去。
    秦莫望著他走向校外的背影抿了抿嘴唇，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他說，“我永遠不會愛上你。”
    第二天，林之麒回到學校，依然冷著一張臉。
    印象裏形影不離類似連體嬰兒的兩個人突然形同陌路，周圍的人都很好奇。
    秦莫本來就不太合群，跟班上的人幾乎不說話，林之麒的眼神能凍死人，更是不敢問。隻好向溫文有禮的陳瑞的打聽，隻可惜昨晚林之麒徹夜未歸也沒能聯係上，問秦莫又什麼都不說。
    他微笑著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清楚。一群女生垂頭喪氣離去。
    俞子君看見林之麒在座位上坐下，正要拍向他肩膀的手被陳瑞阻攔住。
    “別多事。”陳瑞用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瞪著他。
    俞子君撇了撇嘴抽回手。
    後方的動靜驚動了林之麒，他用餘光看了眼秦莫，對方絲毫不受影響地盯著桌上的課本，想起昨天他那句絕情的話，心裏又是難過又是氣憤，隻覺得再也坐不住，又不想讓他看輕了去。
    煎熬般的等了一上午，終於挨到放學。一打鈴就往外麵走，別人怎麼想他是再也顧不上了，在秦莫身邊這樣看著他麵無表情的臉多待一秒都是煎熬，若是看不到，像昨晚那樣，思念反而來得更加蝕骨。
    暫時讓他喘口氣吧。
    下午上課的時候陳瑞和俞子君在學校的樹林裏找到躺在草叢裏的林之麒。
    “喂，你怎麼病懨懨的。”俞子君在他旁邊躺下。
    林之麒沒有理會他的調笑。
    “你們倆怎麼了？”陳瑞問道。
    “你別問了。”林之麒極不耐煩地說。
    “你自己想清楚，累了就放手吧。”陳瑞別有深意地說完，拉著俞子君走了。
    放手嗎？原來旁人一直看的比他清楚。
    昨晚林爸爸對失魂落魄的他說，“男子漢要拿得起放得下。”
    至始至終，都是他一個人陷入了那個怪圈裏走不出來。隻是說起來容易罷了。
    一個人打飯吃飯，一個人走路，秦莫有點不習慣但也不是說不能忍受，隻是住同一個宿舍，在同一間教室上課，又是同桌，要想完全沒有交集是不可。
    秦莫盡量避開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除了上課時間都待在圖書館裏。林之麒也意外地沒有多做糾纏，頗不像他以前的風格。
    秦莫鬆了一口氣。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將近晚上熄燈的時候，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宿舍。
    路上拿著手機把玩，電話簿裏翻來翻去都隻有一個號碼。看著看著就笑了出來。
    旁人或許會以為裏麵是有什麼笑話短信才會笑的這麼開心，實際上隻有幾條通話記錄。
    每天晚上十點來電鈴聲準時響起，秦莫從床上跳起踢踏著一雙拖鞋跑到走廊的盡頭，背靠在護欄上，慢悠悠地哼出一聲。
    秦軒在那頭笑，“已經睡了嗎？那我明天早點打來。”
    秦莫愣了一下，半晌沒有回話，不情不願地嘟囔，“……沒有。”
    那邊秦軒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疲憊，簡單地問了幾句，就讓秦莫早點睡。
    秦莫又看了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九點半，離十點還有半個小時，他突然有點等不及，又想給那人一個驚喜。
    想著他會怎樣的歡欣雀躍，耳邊似乎就聽到了低沉的笑聲，透過無線電波傳過來，帶著低啞和磁性，嗡嗡地震動耳膜。
    他猶猶豫豫地按下撥打鍵，配合著“嘟——嘟——”的聲音呼吸也緩了下來。
    半分鍾過去，秦莫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正打算掛斷的時候電話被接起。
    電話那頭有些嘈雜，夾雜著聽不清明的呼喊聲，秦莫的心被提了起來。
    直到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莫莫？”
    “哥哥，你在哪裏？”秦莫心裏一陣不安，連帶著說話的聲音也帶上了慌亂。
    “在路上，剛下班，前麵剛剛出了交通事故，你別擔心。”秦軒解釋道。
    “那你注意開車吧，我沒什麼事，先掛了。”秦莫急道。
    “怎麼不等我電話？”
    “我很想你。”秦莫說完，憋著的一口氣總算吐出來了。
    過了半晌，暗啞的聲音響起，“莫莫，哥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