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臨近，放在以前，這兩天對於秦莫沒有任何特別，也不會有其他人那種一到周五下午最後一節課就激動得坐不住的心情。
    他會到學校圖書館借上幾本書，在宿舍呆上一整天，或者和宿舍那幾個人去外麵瞎逛。
    周五下午最後一節課，年輕的英語老師意外地提前二十分鍾下課，教室裏一陣歡呼，早就收拾好書包的人一窩蜂朝門口衝去。
    “秦莫，過來一下。”英語老師叫住準備離開的秦莫，教室裏剩下的人隻是抬頭看了一眼，並未感到詫異。
    剛來一中不久的英語實習老師似乎對秦莫有特別的偏愛，時不時會叫他出去談話。她把他叫去談話的內容都一樣，僅僅是問他在學校習不習慣，有沒有什麼困難需要她幫助之類，這似乎有點太過熱情了。秦莫雖然奇怪卻也不敢貿然詢問。
    秦莫以為這次也不例外，當然，他錯了。
    “你是秦軒的弟弟吧？”開門見山的肯定句。
    秦莫詫異地抬頭，看到她臉上一抹紅暈，露出略帶嬌羞的神情。
    不需要回答了。
    “其實我剛到這個班的時候就知道了，一直沒有說，”說著臉變得更紅，“你哥哥今天突然給我打電話，我才知道他回來了。以前班上的同學為他辦了個聚會，他讓我帶你一起去。”
    秦莫呆了半晌愣愣地看著她，腦海裏突然亂成一團漿糊，想理清來龍去脈卻越理越亂。
    ——她是哥哥的同學，因為哥哥她才對我特別照顧，哥哥說讓她帶我去他們的同學聚會，他為什麼不自己來說？然後，然後……我現在應該怎麼做？
    這時一段手機鈴聲打斷了秦莫的思緒，她一臉笑容地接起，“秦軒……嗯，說了，我們馬上出來。”
    “你先收拾好東西讓室友幫忙帶回寢室吧，你哥哥在校門口等著呢，我們快點去。”她一臉迫不及待的喜悅。
    秦莫突然莫名地討厭起來，很想拒絕，卻慌亂得找不到理由。被催促了幾次後機械地回到座位上。
    “怎麼了？”林之麒擔心地問。
    “你幫我把包帶回寢室。”說著就要轉身。
    “你要去哪？”
    “和英語老師去他們的同學聚會，我哥哥在外麵等。”
    這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解釋林之麒聽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不想去就不要去了。”
    秦莫對他的話置若罔聞，腦海裏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英語老師叫什麼名字？”
    “叫夏菡！”回答他的是後桌的俞子君，陳瑞警告性地瞪他一眼。
    ——夏菡。
    多年前景川中學旁邊川菜館裏的記憶清晰地浮現在水麵上，越來越渾濁了。
    秦莫再看夏菡的時候心裏就有種怪怪的感覺，好像怎麼也無法把眼前這個漂亮成熟的英語老師和那時猜想了很多次的喜歡哥哥的某個女生聯係起來。
    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在再次見到秦軒的那一刻消失了。轉過拐角越來越靠近鐵門外的男人，好像踏著時光從遙遠的記憶裏走到現實中，清晰的堅毅的輪廓，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給過他溫暖笑容的少年。直到在對方眼中印出自己的影子，陌生的麵孔，才發現原來連自己都在改變。
    “莫莫……”秦軒喚回他神遊的思緒，突然被他這樣直視，感到很不安。
    是太突然了嗎？
    那天他分明又看到莫莫的身影，還未來得及展露驚喜就看到匆匆轉身離去的一對背影……他就那麼不想看見自己嗎？
    秦軒慌了，他在怪自己嗎？怪自己這麼久才回來，可是，他要怎麼跟他解釋？說自己是為了隱瞞愛他的事實？
    在校門口徘徊了幾天卻不敢貿然進去找他，更害怕看到他和別人在一起自己會失控，他不能去想……昨天突然接到老同學明輝的電話說晚上一起聚聚。明輝神神秘秘地說有個人一直在打聽他的消息，甚至托她爸爸的關係成了莫莫的英語老師。
    於是便有了眼前的一幕。
    “秦軒！”夏菡有點抑製不住心中的激動，四年了，他終於回來了。
    “嗯，謝謝你幫我照顧莫莫。”秦軒禮貌地說。
    “沒，沒什麼，我是老師嘛，這是應該做的。”夏菡有點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秦軒笑笑轉而對秦莫說道，“莫莫，餓了嗎？一會兒就去吃飯。”
    秦莫咬緊牙低下頭沒有說話。
    “快點上車啦，那邊在催呢！”明輝從車裏探出頭喊道。
    秦軒伸手去拉他，他掙紮了幾下沒有掙開，又顧及旁邊有人不敢做大幅度的動作。
    “你坐前座吧。”秦軒低頭對率先坐在車後座的夏菡說道。
    “欸？……”夏菡的期待落空，戀戀不舍地打開車門下車。
    秦軒把秦莫塞進後座，緊接著自己也坐了進去，手一直牽著不舍得放開。
    秦莫又要掙開，他幹脆另一隻手也一齊握住，緊緊包在手心。
    秦莫抬起頭恨恨地瞪他，緊緊咬住下唇，似乎氣得不輕，呼吸有些急促。
    他真想湊過去狠狠地吻他，吻他的眼，平息他眼裏的怒氣，吻他的唇，撫平他唇上的齒印……
    “莫莫……”說了兩個字卻說不下去，身子往左一歪斜靠在秦莫的肩膀上，閉上眼。
    秦莫詫異地睜大眼看著肩上突然增加的重量，一時竟不知作何動作。許久，反應過來時身邊的人呼吸已經均勻平緩，好似睡著了。他掙了掙右手，依然被抓得緊緊的。
    轉過頭仔細打量他，似乎以前從來沒有好好看過他的長相，那時候自己還小，哪會注意這個呀。
    嗯，眉毛很濃，這點兒像大伯，下來是眼睛，已經閉上了，隻能看到睫毛安靜地服帖，很長。他伸出手指比了比，又閉上眼試圖和自己的比較。
    這時秦軒微微睜開一隻眼睛，唇角含著笑意。
    秦莫比了半天沒有得出結論，泄氣地放下手，繼續往下看。鼻子很挺，似乎以前總愛捏他的鼻子，難道是被自己捏高的嗎？有這個可能。
    繼續，嘴巴。唇角，怎麼回事？好像在笑？那個微微上揚的弧度在不停顫抖，似乎是強忍著笑意。還有唇角那個小小的黑洞，在逐漸擴大……
    秦莫慌忙抬起頭，懊惱，氣憤。在他抬頭離開之前，秦軒已經先一步抬頭裝作不經意地從他臉頰擦過，印下輕輕的一吻。
    迅速地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秦莫感到臉頰某處溫熱的濕意，很快又消失，可是過了很久，還感覺有殘留的印記，點點的悸動讓心跳在一瞬間加速。
    那是什麼？
    秦莫轉頭看向身邊的人一臉若無其事地安坐，嘴角含笑。於是又想起剛才的懊惱，不死心地掙紮起來，甚至伸出左手去掰，體力懸殊讓局麵沒有任何改變，隻是被握得更緊。兩人就好像拉鋸戰一樣，互瞪著對方，倒退成頑固的孩子。
    秦莫突然低下頭用力咬住他的手，秦軒一陣吃痛，“滋”了一聲。
    “怎麼了？”前座的夏菡聽到聲音立刻回頭詢問。
    由於角度和光線的原因，雖然從後視鏡裏看到兩人間似乎暗湧流動，卻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秦莫趕緊抬起身，回想起自己剛才的舉動，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紅暈從白皙的皮膚裏滲透出來，暈染了臉頰。
    “沒事，嗬嗬。”秦軒忍不住笑出聲，終於放開緊抓了十幾分鍾的雙手。
    秦莫正要鬆一口氣就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別動，一會兒就好。”秦軒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帶了一點哀求。
    溫熱的氣息撲在秦莫的耳邊，有些癢，他忍不住在他胸前擦了擦耳朵。秦軒把他抱得更緊，四年後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心髒居然不受控製地亂撞，終於滿足地喟歎一聲。
    說是一會兒，卻直到下車才放手。
    夏菡有些莫名地回頭看著兩人，向駕駛座上的明輝投去疑問。
    “太久沒見麵了吧。”明輝對她笑笑，看向後座的眼神略帶沉重。他非常了解男人露出那種眼神代表著什麼。
    的確是太久沒有見麵了，長達十幾分鍾的擁抱也說得過去。
    隻是話語和神情，怎麼會，透著絲絲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