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誰家少年郎稚嫩 第十五章 春日祭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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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泛起了魚肚似的淡白色,接著,漸漸一圈圈頗有層次的紅橙光昏光亮起來;那光輝像是墨汁落入紙張一般漫染天空,一會兒整個天空變得透明晶亮。平堰城的天空總是這樣的湛藍、透亮,幾朵飄飄悠悠的白雲,洋洋曬曬地點綴在天空,薄薄的,似是被朝陽所熔,隨著那和煦的春風,蕩漾著,似是在碧波岸上眺望的一葉葉孤舟白帆。
“小姐,二公子已經在外麵等了好久了,真可憐……”尋露斜斜靠在窗柩旁邊,手托著腮,不時望望在門外花庭前候著的宋成仁,不時望望正在穿衣係帶的左蘇和幫著忙兒的雨儂,語帶涼薄地道,底下帶著些許的幸災樂禍。
“你看他可有一臉的不耐?”左蘇斂斂腹,束了束腰帶,左右擺著這身上的一衣男裝,雨儂在腰間為她添了一塊暖玉。
“這倒是沒有。”尋露還是很公道的一個人,雖然記恨他,但還是對他如此的耐心與修養感到佩服的。
“這不就成了。”左蘇淡淡道。聽在尋露耳中卻是知道小姐對這個打擾自己睡眠的人還是有些記恨的。
就在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宋成仁就已經早早來報道,那時候左蘇還在睡眠當中,一向與他看不過眼的尋露自然就將他趕了回去,誰知道他沒過一會兒又來了,天尚未亮透,露珠還瑩潤著,又被趕了回去,再回來時候卻是不肯走了,摧殘著花庭裏的嬌豔,累了就往廊上一坐,明亮的眼睛死死盯著左蘇的房間,直想將左蘇熬出來。還好家教之下,還未能拋開一切的世俗闖進一個未出閣的女子閨房。
“雨儂?”左蘇忽然喚道雨儂,尋露的眼光也被這叫聲吸引了過去。
隻見左蘇低著頭看著雨儂那巧妙飛舞的手指,而雨儂卻似乎是在想著什麼事情沒有聽見左蘇喊她了。
今天的雨儂很是奇怪,平日那麼喜歡與尋露嬉鬧的一個人,這早上以來居然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靜靜地呆在一旁,靜靜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不說左蘇早已經注意得到,就連向來粗心大意的尋露也發現了這時候的雨儂很是不尋常了。
“雨儂?”左蘇再一次喚道,聲音稍稍提高。
“呀?”這次是聽到了,雨儂似是被人撞破了心思一般,很是激動地抬起那小臉。
不妥!!左蘇與尋露的心頭同時浮起這兩個字。
對上兩雙定定望向她的眼睛,雨儂不禁一陣頭皮發麻,吞了一口唾沫,才呐呐地道:“怎……怎麼了?”
“這個結已經被你係了又解解了又結許多遍了。”左蘇無奈示意看看那在她手上那個已被握得有些溫熱的玉佩。
如今一觀,果然,剛才她的心根本就沒在這裏。
“啊!”雨儂似是此時才發現,不禁一陣羞赧懊惱,那手一不穩,玉佩往下一沉,幸好她反應夠快,在玉佩完全落到地麵之前將它接著,不然一大早就出現支離破碎的事情可不是個好兆頭。
“小姐……我……我……對不起!”雨儂點頭如小雞啄米一般,看得一邊的尋露忍不住笑出聲來。
雨儂轉頭向可惡的尋露,飛給她一記媚眼飛刀,卻不料引得尋露抱著肚子有點想要在地上打滾的意味,隻聽她說:“小美人……你還是說說你想怎樣吧?”
雨儂一愣,傻傻的接口:“你怎麼知道我想……”隨即看見尋露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真恨不得一把撕爛自己的嘴。再看看自家小姐,那精明的模樣就不用再細說了。
想到自己那小點兒心思根本就逃不出麵前這兩人的火眼金睛,雨儂幹脆擺出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可是一對上左蘇立馬變成了繞指柔,“小姐,今天……我……我……我可以出去麼?”一雙眼睛像是浸滿了水光的珍珠兒,乞巧似地對著左蘇,就連那一向與她不對盤的尋露也得了照拂。求人幫口,總得先予些甜頭。
聽聞,尋露一個腳下不穩,左蘇亦是一陣愕然,同時心感,這雨儂,還真的是單純。
“嗯,雨儂……”左蘇屈指摩擦著紅唇,考慮著怎麼說話才不至於太過傷這麼單純人兒的心。“柒陌殘音青瓶兒甚至是鳳歌都出去了,我還以為你是執意留下來的,原來你是一心想要出去的。”
但聽此話,對雨儂來說無異是天打雷劈的效果了,她一心想要得到允許就一早在這裏候著,樂巴巴進來給自家小姐打扮,原想得個準出,誰知道居然是這樣的,她欲哭無淚呀……
見到她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尋露忽然大發善心,走了過來,拍拍雨儂的肩膀,說道:“丫頭,傻著可愛呀!”雨儂卻似是沒有聽見,嘴巴念碎著不知道什麼,尋露也沒有顧及,繼續說:“話說,丫頭,你打算去哪兒呢?”
這下,左蘇都不由放開眼睛關注了,然而雨儂卻是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兒一般猛地一顫,不知想到了什麼,連尋露的話都不搭理了,匆匆向左蘇作了個禮便衝了出門,旋風一樣瞬間不見了人影,腳下的輕功被發揮得淋漓盡致。
尋露將空了下來的手挽在了身後,側著個頭甜滋滋的對左蘇說:“小姐,既然所有的人都走了,我們也趕快出發吧。”
“嗯。”
這時門是大開著的,就在回廊上的宋成仁自然是聽得清楚裏麵的對話的,左蘇一個簡簡單單的“嗯”對他來說就像是喜炮一樣,轟得整個心間都興奮了起來。
終於可以出發了。
宋成仁一個側腿翻從廊上的長凳跳起落下地麵,拔掉口中還叼著的一片花瓣,隨手向空中一拋,走到門口邊上,眼睛頓時瞪得大大。
這……這人……
因為左蘇以往到宋府來的時候逗留的天數很短,所以穿的都是女裝且是不帶打扮的,那樣子看慣了,頓時換了個男裝版的左蘇站在自己的麵前,宋成仁還真頓時就成了一副呆樣。
隻見左蘇身穿著簡單的月白色龍紋錦衣,用一條暗帶金線的絲絛束著,顯得身形更加挺拔修長。腰間金螭瓔珞,又有一根五色絲絛,係著一塊美玉,彰顯貴氣。將所有的頭發盡皆束起,頂上的一頂嵌寶紫金冠在陽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顯得美奐絕倫。手裏還執著一把檀香扇悠然扇著,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優雅而雍容的氣息。
“呆子。”尋露在一邊嘲笑道,見到宋成仁這麼死魚眼一雙的看著左蘇,她心裏就不自覺冒著一股熱氣。
聽到尋露的一聲嘲諷,宋成仁卻是借機醒了過來,這人怎麼就是喜歡與他作對呢,不就是很久之前的時候拿一條黝黑發亮的毛毛蟲放她頭上了嘛,卻讓她嫉恨至今,女人,果然比之小人更難對付。不過這次倒是多得了她,不然定要在小表妹麵前失大禮了。
這人,真的是,做女人的時候,驚豔了一堆同誌;做男人的時候,那滿身的光華更是蓋也蓋不住。瀟灑風流如她,再也不用拘泥於一副女性皮囊而限製自己的行為了。
“小表妹,你真是俊俏得很,待會在街上一走動,那隻要是人無論男女恐怕都會被你風華所懾。”宋成仁並沒有因為剛才的舉止失禮就眼神躲閃什麼的,而是雙目澄淨,對著左蘇衷心讚歎,而尋露因他赤子的行為掩著那因驚訝而張開的嘴巴。
……
……
“這裏向來都是這麼多人的麼?”左蘇蹙著眉道,她向來是不太喜歡多人的地方,但這平堰城的大街小巷卻是……而且,那些人總是眼光光的看著她,這讓她很是不舒服。
“當然不。平日平堰城也是很熱鬧的,因為它是南方經濟的中心點,但是也絕不會到今天這樣的狀況,最多就是一半,今天許多外來的人都是奔這個一年一度的春日祭而來的。”宋成仁自動充當一切事件的解說員,也不嫌渴,十分敬業。
“那春日祭有什麼吸引人的?”一邊的尋露好奇接上嘴。
“那自然就……”說到這裏宋成仁忽然停了下來不說了,尋露以為他是不想回答她的問題,正想出聲表達不滿,便見他急忙向前一走,站在一座甚是有氣勢的樓前,一個回身,眼睛望著左蘇,渴望流溢其中,隻聽他急急說道:“小表……表弟,我們第一站就是這裏!”
……
“哇!那麼多的菜誰能吃得完呀?”尋露很是驚訝這分量。
“不多,不多,剛剛好。”宋成仁似乎是十分的開心,那眼睛幾乎都能眯成一條橫線了。
左蘇一人靠在窗邊,手倚著窗柩,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風,看著那還一碟一碟上著,似乎永無休止的飯菜,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浪費非她所願,不過食欲大盛的宋成仁似是能將所有的菜肴吞咽下去,她何苦相阻。隻是看著尋露那廝頗為關注宋二公子,她倒是來了一點興趣。
“我一直就想著要吃這裏的菜,可是困在家裏怎麼也出不來,這就成了我的一塊心病,不是這裏的菜肴有多麼的好吃,隻是還自己一個心願而已。”宋成仁一遍狼吞虎咽著,一邊認真回答尋露的問題。
“宋大人和宋夫人都是很好的人啊,怎麼會將你硬留在家裏?”對此,尋露甚是不解。
“唉……爹娘自然是希望我考取功名,好去為國家效力!”宋成仁似是講到了心中的一塊病,頓時也沒了吃飯的心情,便將碗筷一丟,專心講解他的心事。
“你們家雖然從商,卻是每個人都書卷味十足,可見你也是個飽讀詩書滿腹學問的人,那麼考取功名怎會說得上是逼迫的呢?”尋露以手托腮,妙目直視宋成仁。
“就是因為是真正的喜歡學問,才不願去做官呢。”試問現在官場上哪個人還記得自己曾經的清高,記得的都是如何在這利益場混得更加好的滿肚肥腸。不過這話宋成仁倒是沒有說出來,有些說話點到即止就可,何必深談。
“沒啦?”尋露不滿地看著這個突然戛然而止的人,卻是不知道她的心思是越來越想了解眼前這個人。
“沒啦。”宋成仁無賴似的攤開雙手,然後執起碗筷繼續吃飯,這次是怎麼也不再開口了。
他以為他眼中的黯然會沒人發現,卻不知左蘇從來是看得清楚,她想起他從前說的那句話,“官場隻會讓人失去自己的本心。”但縱然是這樣,他其實還是想為官為民的吧,有些事情明知會讓人跳進火海還是會做的吧。
左蘇恍惚的看著窗外,似乎看見一幕白色從遠處來,劃過眼前,然後又到遠處去。